“夫人……”方敦孺皱眉咳嗽两声。
方师母呵呵笑道:“罢了罢了,不说了,你瞧,再说他又该怪我妇道人家多嘴了。这都是一家人,怕的什么?”
林觉心中暖烘烘的,方敦孺外冷内热,平日看不出什么。但师母的这番话却说明他对自己是极为关心的。
“唔……气色不错,只是瘦了不少。不过瘦了更精神了,更像是个男子汉了。”方师母端详着林觉的脸。
林觉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老师师母,瞧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小虎,东西拿下来,你可真是憨,到地方还背在身上,也不嫌累。”
林虎忙答应了,卸下满满当当的竹篓来。
“黄金花雕酒,先生的最爱。蜀绣织锦,给师母的。这些是瓜果桃梨,夏天天热,多吃这些可降火消暑。师母,这是你要的牡丹花的种苗,正宗的洛阳牡丹。小虎说您希望在后园种一丛牡丹,我可是从王府里弄来的种苗。”林觉一件件的拿出来如数家珍。
方师母笑的合不拢嘴,手里捧着一匹蜀锦,眼睛看着那一丛牡丹花的小苗,嘴巴里啧啧叹息着:“瞧瞧,林觉一来,咱们什么都有了。当真是有孝心。你先生一个多月没喝到黄金花雕酒,脾气都大了不少。这回好了,遂了他的愿了。”
方师母的话又被方敦孺的咳嗽声打断,不过方敦孺的目光确实没离开那几坛花雕酒。
院子里热闹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有桌椅翻倒的声音,更有盘碟碎裂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影正如受惊的小兔子从后门冲出去。
“家里有人?”林觉听到了声响,诧异探头朝着屋子里瞧。
六月将末,天气一天比一天的酷热难熬,但林觉的身子已经逐渐康复。受王爷父子相邀,林觉去了王府赴宴数次,但始终没有机会见到小郡主郭采薇。也不知道是因为小王爷的限制还是小郡主不愿见自己,自从自己病重期间小郡主惊鸿一至之后,林觉便再也没见过她。
这不免让林觉心中有些不安,其中原因不得而知。林觉很想见一见小郡主,不为别的,自己和高慕青之间的事情必须要坦陈相告,不能隐瞒。至于由此产生何种后果,林觉无从揣测。
这件事直言相告或许会很伤小郡主的心,会让她对自己失望愤怒。但隐瞒此事更有欺骗感情之嫌。林觉不想让小郡主伤心,但他更不愿欺瞒于她,那更是另外一种伤害,也不合林觉处世之道。至于这件事最终如何解决,林觉自己也烦恼惆怅不已。高慕青是不可辜负的,小郡主待自己情深义重也同样不可辜负,这当中还夹杂着各种的其他因素,当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让林觉觉得烦恼的另外一件事是,高慕青从自己开始康复之时便回龟山岛山寨处理山寨转型招安之事,然而已经快半个月过去了,她居然还没来杭州。这让林觉不禁想起绿舞那天说的话,高慕青和小郡主是见过面了,那次见面两人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导致两人都不愿再见自己的原因?这不得而知。总之,事情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和奇怪,让林觉心中甚是不安定。
情感上的这些纠葛之事倒也罢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更为重大的事情萦绕在林觉心头。其中最大的一件事便是林柯通匪的事情。
这段时间林觉一直在考虑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假作不知是绝对不成的,因为这件事迟早是要被曝光出来的,若不尽早采取补救措施,林家或全部遭受牵连。
林觉心中对此事有个大的原则:此事决不能声张出去,决不能为外人所知,要解决也只能在林家内部解决,而且要快刀斩乱麻。而要达到这样的结果,则必须要得到林伯庸的协助,必须要得到林伯庸的认可,要林伯庸相信这件事才成。
但这件事绝非是简单的禀报林伯庸便可解决的。且不说林柯是长房长公子,未来家主的人选,林伯庸最为器重的儿子。以自己对林伯庸的了解,如果自己去找林伯庸直言此事,很可能被认为是自己故意栽赃陷害。虽然现在自己在林家的地位早已非昔日任人欺凌之人,特别是自己做成几件大事之后,林伯庸也对自己生出了敬畏之心。但此事是关系到他亲生的儿子,若无板上钉钉的证据,很难让他相信林柯通匪的事实。
然而,麻烦的是,林觉手中却并无这种让林伯庸相信的确凿证据。无论人证物证都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从许兴口中听来的几段故事。虽然在林觉看来,那些事全部都能严丝合缝的对应上,也完全可以证明林柯通匪的事实,但拿这种故事去说服林伯庸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因如此,林觉才觉得这件事甚是有些难办。
除了这件事之外,另有一件威胁到自己和身边的危险也是极为麻烦的。那便是来自于海东青的威胁。
剿匪虽大获全胜,然而海东青却并没有死。他不死,危险便依旧存在,而且会比以前更大,毕竟自己这一次不但毁了他全家,还连他辛苦经营的山寨都毁了。海东青若能饶过自己,那他也不是海东青了。
虽然梁王父子和知府严正肃都做出了承诺,小王爷在林宅周边安排的十几名王府卫士保护,严正肃也在回杭州之后进行了一次全城的大搜查,并且加强了出入城的登记和检查,确保海匪不会报复。但这些措施终究只是防范措施,治标不治本。况且,林觉也不相信这些办法能阻止海匪进城报复。毕竟海匪经营那么多年,城中也不知隐藏了多少海匪的人。若严正肃的办法当真有效的话,那为何林柯还逍遥法外?足以说明这些办法都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威慑,真正危险临头,这些都是不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