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兴呵呵笑道:“莫要骗我,你们怎会放过我。一刀杀了我便是,不必多言。”
林觉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可对天发誓。若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绝不会杀你。若违此誓,天地厌之。”
许兴愣了愣,林觉发此毒誓,倒似乎是有诚意的。这年头虽然人心不古,但却对誓言承诺却很重视。所谓人无信不立,这世间若是一个人的信用毁了,那便没人相信他了。当然了,誓言这种东西不具备约束力,遵守与否,只能看个人。许兴虽不太相信林觉会放他逃生,但若有一线生机,又为何不抓住这个机会赌赌运气呢?
“你当真会放我走么?”
“我已发了毒誓,你还要我怎样?”林觉皱眉道。
许兴想了想道:“罢了,我相信你是个君子,会遵守誓言。你若违背誓言,此生你将是个无信之人。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林觉沉思片刻道:“我有两件事要问你,第一件事便是,我们来岛上不久,有人从杭州送来情报,详述我们的身份和整个攻岛计划。我想知道,你们在杭州的眼线是谁?谁这么神通广大?”
许兴一愣,旋即大笑起来。
“原来你想知道的是如此绝密的消息,这个消息可比我这条命更金贵。我知道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但我不会告诉你的,你答应我的条件不够。”
“那可是你的一条性命,你的性命便如此轻贱?都不值一个消息?”
许兴冷笑道:“我们这种人的命一向不值钱,我可不是自轻自贱。自从二十多年前,我犯了命案在逃之后,这条命便早就不值钱了。落草为寇之后更是将脑袋提在手里干事,还值什么钱?”
林觉皱眉道:“罢了,那你除了这条命之外,还想得到什么?”
许兴道:“我不仅要活命,我还要洗脱罪名,从此后官府不得再缉拿我。我之前的种种所为,朝廷都要一笔勾销。不过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做不得主。”
林觉道:“这件事我确实做不得主,我只能饶你性命。至于你要求的这些事,我无法答应你。”
许兴道:“那便带我去见能做主的人,这次听说有大人物率军前来,我要得到他们的承诺,才肯说出那个内应。”
桃花岛北侧的密林之中,许兴正披荆斩棘在林中狼狈逃窜。他头上的方巾已然脱落,灰白的长发乱糟糟的披在头上,衣服也被树枝和荆棘撕扯的乱七八糟。掉了一只鞋子,赤着一只脚,脚上已经被尖石和荆棘刺的鲜血淋漓。
但这一切他都已经不在乎了,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赶紧逃命。在岛东北的一处崖壁之下有一艘船,那是一艘专供给自己乘坐的铁皮船。虽然不如大船能够抗住风浪,但这艘船绝对可以让自己离开桃花岛。只要自己上了船,便可保住性命,东北方向不远处还有一处小小的荒岛,自己曾经带人去瞧过。那岛上自己存了粮食和水,便是以备不时之需所用。现在果然派上用场了。
人最怕是失去了希望,只要有希望,便有动力,便有奔头。虽然怨恨岛主关键时候抛弃了自己,但许兴可不是那种自怨自艾之人。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终于,在疯狂的奔走之后,他来到了距离战场数里之外的北崖上方。当他从林子里走出来,看到暮霭之中灰蒙蒙的海面时,心中涌起的居然不是恐惧,而是成功的喜悦。
就是这里,自己的船就在崖下,这里的这片崖顶的桃林长势最好,每年这里的桃子滋味最佳,是专供聚义厅食用的野桃。自己对这里熟悉的很。有一条下崖的小路,虽然有些危险,但这难不倒自己。
许兴站在桃林外四下瞅了瞅听了听,风雨浪涛声中远远传来呐喊厮杀之声,那是登岛的官兵正在岛上肆虐。这座桃花岛即将易主,官兵将横扫全岛,海匪们盘踞此处三十多年,自己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但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许兴心中颇有些伤感,但他没有时间多愁善感,他弯腰摸向崖旁,不久后他看到了那条可以攀援而下的崖壁的裂缝。许兴忙倒转身子,脚伸到崖壁之下,结结实实的踏上了下崖的第一个落脚处,心里也安稳了不少。
“咦?那是谁?”一个人的说话声轻轻的响起。这轻轻的话语不啻于一道惊雷响在许兴耳边。许兴诧异的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桃林边缘站着两个人。两人也正惊讶的看着自己。
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那不是……桃花岛的许军师么?”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当真?”一个男子的声音惊讶道。
许兴惊愕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这两个人,他们正是阴魂不散搅的桃花岛天翻地覆直至如今倾覆境地的林觉和高慕青,这两个人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虽然此刻他们身上脏兮兮破破烂烂的。
只惊愕了一瞬,许兴便意识到要赶紧逃,他飞快的蠕动身子往崖下爬去,脚往下使劲够着下一步的阶梯。因为惊慌,却怎么也找不到落脚点,急的他满脸通红。
“抓住他。”林觉叫道。
高慕青纵身上前来,在许兴身子缩到崖下之前伸手抓住了他肩头的衣衫,硬生生将他从崖壁上的杂草藤蔓之中拉了上来,像是拔出了一根大萝卜。
许兴武功不高,知道无法反抗,被拉扯上来之后,闭目趴在地上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