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身从地上捡起手机,颤抖着点开了通讯录,然后,将刚刚拉黑的号码释放出来。
犹豫片刻,他还是点击了拨号。
那边,才响第二声,便接听了,明叔捏着手机:“傅先生。”
傅御辰也不知道自己打过去还能怎样,于是,电话里一片沉默。
倒是明叔主动开了口:“大小姐这本日记,还有很多页,很多都提到了你。”
“孩子……”傅御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已经来不及了。”明叔道:“你还是自己看她的日记吧!”
“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坐飞机过去。”傅御辰道。
“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明叔说着,老泪纵横:“她下葬那天,你没有去看她,地下的她一定觉得很遗憾。现在,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去墓前看看她?”
傅御辰沉默。
明叔又道:“当我求你!她的确做错了,但是,她对你的心是真的。”
傅御辰捏紧手机,冷笑:“我可是亲口听她说过,她对我只有利用。”
“傅先生,如果只有利用,她就不会冒着暴露位置的危险,给你打那个电话了,更不会拖到最后……”明叔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也一大把年纪了,生平最遗憾的,就是看着她长大,却也看着她走向末路。你要抓我,我也不怕了,但是,有些事情,不应该被埋没。”
许久,傅御辰才开口:“好,那明天傍晚6点,在墓园见。”
“好。”明叔哽咽。
一晚上,傅御辰几乎都在做梦。
到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整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下楼来吃早餐时候,傅席歌见他精神不佳,不由挑挑眉:“昨天几点回来的?”
“十二点多吧。”傅御辰道,拉开座椅坐下。
傅席歌看出来儿子心情似乎不好,不由探究道:“不是刚公布女朋友,这是什么情况?吵架了?哪家姑娘,回头带来看看。”
傅御辰摇摇头:“没有,就是刚谈,稳定了再说吧。”
这下子,傅席歌是完全确定儿子有问题了,不过,傅御辰的事,他相信他自己能处理好,也就没有再问。
因为是周末,今天倒是不用去公司,傅御辰吃完早餐,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从书架上随意拿起一本书看,可是,他看了许久,视线依旧还停留在那一页,丝毫看不进去。
放在一旁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好半天,他才拿起来,点开。
是韩夕颜发来的微信:“御辰哥哥,我去参加社团活动啦!下午5点结束,你有时间吗,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傅御辰深吸一口气,回复:“好好玩,我晚上有事,回头再打给你。”
她很快回过来:“好啊,那你忙吧,我也要开工了。”
他看完,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时间慢慢到了中午,吃完饭,傅御辰便开车从家出来了。
从宁城到宗家那边大约两百里,他开车过去,算上可能的堵车时间,下午6点前也肯定能到。
关于宗佳玥埋在哪里,傅御辰之前是听霍言深说过的。现在明叔发过来的地址,也正是那里。
宗储平家虽然在山坳里,祖坟也在那边,可是,宗储平死的时候,宗佳玥不想让老宅附近的人知道,更不想让宗家以前的仇家知道,所以,坟立在了距离祖坟二十多里的一处僻静山坡,是她当初花了不少买的一小块墓园。
而宗佳玥死后,夜洛寒便将她的骨灰也埋在了宗储平的旁边,算是让这对父女在地上相伴了。
傅御辰到得有些早,于是先到附近的镇子里吃了点东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返回了山坡那边。
老远,便看到一个驼着背的老人在墓前,点燃了香。
他走过去,脚底踩过树叶发出声响,惊动了老人。
他转头,开口:“傅先生,你来啦。”
他点了点头,这才第一次正视面前的墓碑。
当初宗储平做些不干净的生意,仇家也多,所以宗佳玥没敢给他立碑。
至于之后,宗佳玥埋下后,夜洛寒给二人立了碑,将原本的小土堆修葺了一下,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黑色的碑体,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名字,再无其他。
一时间,傅御辰心中徒然升起一种感慨。
活着的时候,名利和执念好似时间最诱人的追逐,让人为了它们,一次次打破原则,伤害别人。
可是死了后,终究还是只化作一抔黄土,消逝在岁月之中。
此刻,太阳渐沉,将整个苍茫的墓园染上了一抹暖色。
可是,寂寂空庭,除了偶尔的鸟叫声,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再无其他,反而更像是一场落幕挽歌。
明叔上完了香,这才对着前方开口:“老爷,大小姐,我来看你们了……”
他老泪纵横,咳嗽了很多下,这才能继续将话说完,然后转向宗佳玥的墓碑:“大小姐,您看谁来看您了?”
傅御辰静默地站在墓碑前,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让明叔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就那么静静地站了许久,直到墓前的香燃尽,傅御辰这才转身,道:“日记本带来了吗?”
明叔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对她说的吗?还是我在这里不方便,那我……”
“没有。”傅御辰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说着,转过身,走了两步,再次看了那个墓碑一眼,收回了目光。
明叔跟着离开,将怀中的那本日记本递给他:“那些事,都在里面了。”
说完,他咳得更加厉害,自语一般:“那我走得也没什么遗憾了。”
傅御辰扫了他一眼:“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不了。”明叔摇头:“你没有通知警察过来围着我,我已经很欣慰了……不过,你也放心,我横竖不过就这么一个月的事了。”
他说着,冲傅御辰挥了挥手。
等傅御辰走后,明叔又回到了墓前,声音因为咳嗽,沙哑到含糊不清,可是,却似乎透着欣慰的:“大小姐,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接过你日记本的时候,手是抖着的。我看人这么多年,也能看出来,以前,他必然是对你上了心的……”
此刻,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苍凉的墓园里,只有那个愚忠又行将就木的老人,声声咳嗽,回忆着被时光掩埋的过往。
作者的话:
呃,大家觉得御辰会做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