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亓涯身后的直属仙官们眼睛瞪出,下巴落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仙,仙君被打了?被,被那个一看就很弱的瑶山草一拳打在了脸上?!没躲过去?!
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连拉车的神兽都吓得咬住了自己尾巴。
瑶山拽着亓涯的领子,一副恨不得吞了他的样子,怒吼:“你为什么带走茱萸和青麻!他们在哪里!把他们还给我!”
他在桃花下睡了一年,桃花的香气将他全身都裹透,仿佛是从骨子里带出的好闻味道。亓涯瞧着瑶山盛怒之下愈显鲜艳的绿眸,鼻尖是好闻的花香。他犹豫一下,还是抬手托着了瑶山的腰,身前用力让他站稳。
“我不曾带走茱萸和青麻。”
瑶山被一股力量压制住,更是愤怒,一把打开亓涯的手臂道:“我瑶山之草不会撒谎。他们亲眼所言是天庭仙官带走了茱萸和青麻。仙君,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想不到……暗地里竟用这般手段,你……”
亏我还觉得,你是一个可靠的人。
莫名的,亓涯被他眼中的失望刺痛,沉声道:“我的确不曾。不如,你先和我回去,我帮你找到他们。”
瑶山退后一步,道:“我不信你。”
若是随亓涯仙君回去,瑶山没有把握能带回茱萸和青麻,他连自己自己能不能安全出来都不知道。
“我知道,”亓涯闭了闭眼,正想说下一句。旁边的常棣忙上前一步说:“侍主,仙君的确不曾派人做出这等事情。以仙君的身份何必刁难两个小仙童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现在侍主只有仙君可以求助。还请侍主莫要固执!”
瑶山犹自不信。可是茱萸和青麻还太小了,不能离根太久。如果不快些回瑶山……他实在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事。他看向亓涯,竟莫名地从他眼中看出了恳求的意味。
他在恳求我?瑶山心下奇怪极了。
可现在由不得他多想,一咬牙心道:死马当活马医了!如果他要做些什么,大不了挣个鱼死网破!
最后他似是想起什么,忙把头上的帽子掀了,随手摘了头上的两粒青果下来。他从来都没这么庆幸自己这种不修叶果的习惯。
瑶山趴下来,口含一股清蕴之气将一颗青果裹住,然后掰开茱萸的嘴巴,慢慢导喂了下去。随即如法炮制,也给青麻喂了一颗。
许是这个方法起了作用,原本茱萸和青麻僵硬的面容恢复了少许血色。瑶山大喜,又开始不断喂水。也不知过了多久,茱萸和青麻身上的枝叶都不再是枯黄衰败的样子,迎着阳光变得鲜活起来。
这便是活过来了。
瑶山看到茱萸和青麻的小胸膛有了起伏的痕迹,一直硬着的脊背一软,差点就倒下去了。亓涯仙君上前一步扶住他,手心一阵湿润,原来瑶山的后裳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多谢仙君,多谢仙君相救……”瑶山嘴中不停喃喃着,仿佛是念着一句万能的咒语。
待那惊魂终于归位,他保持着跪姿朝着亓涯直接拜下去口中不断说着恩谢:“多谢仙君大恩大德,多谢仙君,多谢……”
这份感谢是无比真诚的,如果没有亓涯,瑶山的确不知道该怎么救出茱萸和青麻。杨波将人捉来后就随身携带,就算他闯进彤华宫,也找不到茱萸青麻在哪里。
亓涯看他一副恍惚模样,将人扶住了,柔声道:“他们还没有恢复,不如先去我那里?”
瑶山一个激灵,挣脱开亓涯的手说:“不必了,多谢殿下好意。两个孩子的根在瑶山,只要快点回去就能让他们醒来。不劳仙君了,我自己来就好,我自己来就好。”
他这般抗拒,亓涯眼中闪过失望,只好道:“那我送你回去。”
说着,他想去抱茱萸和青麻。未想瑶山一下扑住两个孩子,将二人抱进自己的怀里,低声道:“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亓涯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最后无奈地放下。看着瑶山抱起两个侍童,有些慌不择路地找着回去的路。
他在躲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亓涯,心中的失落不好言明。只能坚持而沉默地跟在瑶山身后,意思是要送他离开。瑶山抱着两个孩子,都不看身旁的人。走到后来只有瑶山不认得路的时候,亓涯会有稍微示意,之后便是一路无话。
这样压抑沉默地走到八重天天门,瑶山转过头看着亓涯,亓涯也看着他。仙君似是有想解释的东西,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而瑶山也并不想听,他抱着两个小的不方便,只能微微欠身道:“明日封仙大典,愿殿下尽揽人才。殿下留步,在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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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文栋点点头:“是啊,这个父母兄弟夫妻儿女之间的情缘就与先天八卦一样都有对应的一宫。如果已经有了填宫之人,这个命理就不一样了。上界在给二位做占卜的时候,两位在此情爱之宫位上必然是空着的。”
“那瑶山如果现在与我成亲,他那个什么情劫就变了?”贺舒元问。
瑶山笑道:“谁要与你成亲,我要选也选卢兄这般学识渊博,志向高远之人。与你成亲,和你一起卖桃子吗?”
两个好友之间打闹起来,很是互损一番。卢文栋见瑶山柔情温婉的相貌,有些脸红,摸了摸脸继续说:“并非如此,如果这种随意承诺就可以算是情缘之人的话,那人间就乱套了。”
他想了一会儿,晃着两只手不知道如何描述,最后下了一个定论:“必须是你对那人是真心的!”
瑶山笑起来:“这个说法太玄乎了。”
他指着桃渊和邀游说:“你们两个是人,本就有心。我乃是草本,最是无心。实不懂你们这些真心的话。”
“你这话说的……”贺舒元摇摇头,指着瑶山的胸口说:“你既然已经修成人形,这胸膛里便有一颗红心。别人对你好坏,莫还感知不出?”
瑶山只说:“不曾历情爱,不敢说懂。”
卢文栋点着头道:“情之一字最是磨人。修行之时,门中长辈便叫吾等斩断情爱,莫要沾惹为妙。否则说不得一生都蹉跎在上面了。”
“若有一日忽然看清了,从以往情思之中挣脱出来,算不算情劫已过?”桃渊问。
卢文栋犹豫着:“应该算吧,都看清楚了……”
“那照你这么说,通过情劫的人都是一些心如死灰,不敢面对所谓真情的胆小鬼了?”瑶山喝下杯中美酒,点着手说:“没那么简单罢。”
贺舒元叹一声,执起壶给在座之人重新满上,说:“这里也就你经历过,本该你为我等解惑的。”
“我倒是想,可惜两世记忆全都没有了。大约是轮回台上的转生汤太烈了,都烧了。可惜没烧干净,我这心中除了愤懑,一点子多余的东西都没舍下来。我猜着,那两世我过得应该蛮惨的。”
他闭着眼睛,似是不愿多谈。卢文栋和贺舒元也就不再说这话,捡起别的话头来说。瑶山躺着,似乎是醉了,也似是在闭目养神,他其实是在想别的。
若按文栋说的,找个真心人就可以脱开情劫的困扰。那亓涯仙君曾说人的一生不好书写安排的话,倒也不是在骗我。若如此,他们又怎么算准情劫之中各种机缘,能确保我二人投胎之后能相遇呢?莫非日月宫的占卜可以将所有的情况都算到了?
罢了,想不通倒也不想了。
如若不是因为这个糟心事,以亓涯仙君的人品,倒可与之结交,成为好朋友。可惜,也是不能了……
他这么想着,带着方才翻上来醉酒甜意,懵懵懂懂地便睡着了。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一睁眼,他全身都是落下的叶子花瓣儿,头顶上的桃树都已经挂果了。贺舒元抬着一把锄头过来,看他坐在地上揉眼,道:“你可算是醒了。”
“我醉了多久啊?”
“也不是很久,一年多而已。”
“哦,那的确不是很久的。”
“是呀,和上回你一睡睡十年比,真的不算久。”
瑶山一回与贺舒元喝酒,也是醉了,一醉就醉了十年。茱萸和青麻把他放在随香洞的溪泉天光下,让他一边睡一边晒太阳晒月亮。十年后醒来了,头发里头全是长势喜人的草叶和果实。
“你的酒量真是越来越差了,才喝了那么一点,就醉了很多。”桃渊散人上前将好友拉起来,随手递给他一支拂尘,示意清扫。
瑶山道:“我也觉得酒量变差了。其实不止酒量,人也容易惫懒。以前晒一个时辰太阳就觉舒坦,现在晒三个时辰都感觉差点意思。”
“你啊,太疏懒修行了。”
瑶山站起来拍着身上的花瓣叶子,一边问:“文栋呢?”
贺舒元指着外头:“他本来坚持等你醒来再走的。可是师门再三传信,让他回去准备封仙大典了,两个月前便走了。”
“是我失礼了,”瑶山懊恼地说,“怎么就睡着了,应该邀他去瑶山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