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修罗本场

如此想着,谢爻神游天外,几位哥哥在一旁讨论着聘礼之事,不外乎是灵石仙器这些。

宋以尘却淡淡道:“我们宋家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姐姐说了,人过去接她就好,旁的都免了。”

众人面上谦虚,心中却都暗暗松了口气,皆怕谢家的仙器宋家看不上。

”九爷,明日便启程,如何?”

“好。”

谢爻应下,心中琢磨着定要将谢砚带在身边看着,别让沈昱骁有机可乘。

……

谢爻有意邀请谢砚与他同去长乐海接亲,却寻不着这侄儿的身影,即使用了灵查,也觅不到其踪迹。

混小子,居然对他隐匿了灵识!

谢爻有些忐忑,担心这侄儿被沈昱骁拐到歌川去了,正在慌乱之时,瞧见正从外归来的沈昱骁。

“沈公子,你可见到砚儿了?”谢爻挡在沈昱骁面前,劈头盖脸就是这句话。

沈昱骁怔愣片刻,神色有些莫测:“阿砚说,他去给前辈准备新婚贺礼了。”

“贺礼?你可知他去哪了?”谢爻看沈昱骁神情诡异,越发不安心。

“这,晚辈就不晓得了,”沈昱骁视线凝在谢爻脸上,似要将他看穿:“前辈找阿砚,可是有什么急事?”

“嗯,我想让他明日和我一道儿启程去长乐海。”他如是说道,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前辈想让阿砚陪着去接亲?”沈昱骁尾音微扬,将笑未笑。

“正是。”

沈昱骁啧了啧,微微笑着感叹道:“没想到阿砚竟落得如此地步,难怪要落荒而逃了。”

谢爻蹙眉:“沈公子此话何意?”

沈昱骁笑笑,却答非所问:“娶亲一事,前辈为何出尔反尔?”

“我……此事……赖我……”确实应该赖他,赖他当初把话说得这么绝,总不能把责任推到姑娘身上。

“想必前辈也是有苦衷的,”沈昱骁露出一种了然透彻的神情:“只是阿砚有些可怜罢了。”

沈昱骁当然能理解,原书中他可是不择手段都要娶到宋以洛的,只是谢爻不懂他为何说谢砚可怜,原书中的情节走向谢砚才可怜。

“沈公子,你若知晓砚儿的行踪,随时都可以来与我说,多谢了。”总是黏在身边的侄儿突然不见了,早上又闹了些不愉快,谢爻很不放心。

“没问题,只不过,我劝前辈别等了,接亲归来,阿砚应该就会回来了。”

谢爻悻悻地点了点头,才想起关心关心这位远道而来的公子哥儿:“沈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横竖没我什么事儿了,明日我就回歌川,谢前辈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可随时差信灵来朝歌岛。”

谢爻点头:“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他心中自然明白,沈昱骁留在这立场尴尬,也没多做挽留,寻思着送几批鲛绡让他捎回歌川。

两人道别后,谢爻刚转身走出两步,沈昱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前辈——”

谢爻回头,还没来得及问有何事,对方勾起唇角:“前辈的领子歪了。”

说着上前一步,却没亲自动手,只目光停在他的衣襟处。

谢爻觉得有些丢人,讪讪的整好衣领,又听沈昱骁道:“前辈若是后悔了,可以去歌川避避,晚辈随时恭候。”

“好……多谢……”

“其实,我和阿砚的立场,是一样的。”如此说着的沈昱骁,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谢爻一脸茫然:“嗯?”

“说笑的,前辈别往心里去。”云淡风轻一笑,此事就过去了。

……

不足一个月,谢爻携着宋以洛从东域归来,谢宅上下红嫣嫣一片,连夜荼花都被染成耀目的红。

宋以洛从琉云鸟上纵身而下,襟带飘扬,面上覆着轻纱,眉心一抹朱砂痣,凤眸微垂,乌黑的眼珠幽幽绽着冷光,妖媚中透出一股子清冷,似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人物。

“宋姑娘,你这会儿可把我玩惨了。”谢爻立在她身侧,压低声音无奈道。

凤眸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别捱我这般近,千百双眼睛盯着呢,到时候该笑话了。”

“……”谢爻讪讪地往一旁挪了挪,拉开距离,果然,立刻听到一旁传来低低的笑声,他淡淡的扫了眼,那些发笑的女修忙用袖子遮住嘴。

他暗暗叹了口气,这种状况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无数视线凝在他和宋以洛身上,让他有种自己是主角的错觉。

周遭人声嘈杂,人影幢幢,谢爻的视线越过熙熙攘攘的人,却瞧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个月,谢砚了无音讯,除了谢爻谢音,谢家也没人真的在意他,可偏偏谢音又是个神经大条的,这段日子真放心她大哥玩消失。

因顾念他们路途奔波,拜堂仪式两日后进行,谢爻归来后从早到晚忙着应酬各种事,一刻也没闲过,连吃饭的空隙都没有,心中却一直记挂着谢砚,揣揣不得安生。

反而宋以洛那边他完全不担心,虽然她始终不肯摘下面纱,但从眉眼就可看出,宋以洛正是去年锋芒毕露的洛以欢,想通此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能比主角光环更甚的,可不就是幕后boss鬼差小姐姐么。

她嫁与谢爻,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谢音……

鬼差小姐姐在书中自然要遵循书中的规则,宋以洛到了嫁人的年纪,她通过这门亲事与知根知底的谢爻达成“同盟”,好赖在谢家撩音儿……

当然,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只有谢爻晓得,旁人看在眼里,觉得这对新人情投意合,两人一路上‘如胶似漆’的流言早传遍了修真界。

拜堂前日,送贺礼的世家散修络绎不绝,引渡的船占满湖面,码头上众人言笑晏晏,欢声笑语渗进无冬湖的水雾里。

一箱箱灵石仙器被运往藏宝阁,谢爻忙得脚不沾地,与兄长们迎送一批批送礼的客人,直笑得嘴角发酸。

正当他累得头昏脑涨之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素衣缓带,抹额随风扬起,一月未见似又长高了些,视线越过众人,四目相对,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闪动,暗流涌动。

谢砚一出现,原本混乱嘈杂的场面瞬间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瞧见这赌气消失了一个月的侄儿,谢爻自是又惊又喜,一双桃花眼弯了弯,撂下客人径直朝谢砚走去,没走出两步就被谢玄拉住:“九弟,你自个儿离开成何体统?不可如此无礼。”

谢爻这才回过神来,面上的惊喜之色未敛,弯着一双眼对兄长道:“砚儿回来了。”

“……”

“侄儿见过二叔,九叔。”谢砚已越过人群走上前来,狭长的眼眸平静无波,也瞧不出藏着什么玄虚。

“砚儿,你这段时日……”

“你先下去罢。”谢玄截了谢爻的话,不耐烦地朝谢砚挥了挥手。

谢砚看都不看二叔一眼,目光一直凝在九叔脸上:“侄儿带回了一份薄礼,还望九叔不要嫌弃。”

如此说着,他从衣襟中掏出一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盒身上刻满了符文。

谢爻笑微微地接过盒子,就要往衣兜里塞:“砚儿费心了。”

黛蓝的眸子闪了闪:“九叔不打开瞧瞧么。”说的是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谢爻怔了怔,旋即笑道:“好,你送的贺礼我定是欢喜的。”

“九弟,以大局为重,此事回去再说。”谢玄眉头拧做一团,十分看不惯谢砚在众目睽睽之下刷存在感。

“无妨,一会儿就好。”谢爻完全没意识到如今有多少双眼睛黏在他身上,自己宠溺侄儿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谢玄嘴角抽了抽,也没办法,只得做出笑脸应酬各世家子弟。

老三谢懿是个暴脾气,一把从谢爻手中夺过檀木盒子,冷哼一声低低道:“九弟,今日的客人都是来祝贺你的,撂下他们不妥,别因为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久了,就拎不清了。”

说着便要亲自打开檀木盒子:“我倒要看看这个小杂种带了什么回来。”

“三哥,别……”谢爻心中一跳,伸手去夺,却抓了个空。他不明白,为何谢砚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在这几个兄长眼中就是不懂事惹人厌了呢……

“咦,怎么……”谢懿捣鼓了许久,檀木盒子纹丝不动,即使用灵力试图强行撬开仍旧严严实实。

谢砚淡淡的看了眼三叔,目光又敛了回来,与九叔视线相交:“九叔,这盒子,世间只有你能打开。”

修行之人五感灵敏,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这就意味着,谢三爷的修为灵力已远远不如晚辈谢砚了,只有谢爻不觉得奇怪,这谢懿与主角作对不是自讨没趣么,当然,这也是他作为炮灰的价值所在……

“谢砚你……!”谢懿气得双目通红,众目睽睽之下丢人丢到家了。

“……三哥,我来就好,你去忙旁的罢,”眼见再如此下去就无法收场,谢爻忙拦在两人中调解,压低声音在谢懿耳边道:“砚儿年纪尚小,三哥别和他计较。”

谢懿虽心有不甘,却也晓得丢脸的是自己,将檀木盒子扔进谢爻怀里,瞪了谢砚一眼拂袖而去。

盒子落在谢爻手中,立刻泛出幽微的蓝光,印刻在盒身上的咒文浮于空气中,未等他动手,啪嗒一声,盒盖弹了开来。

檀木盒内,工工整整的放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和一枚锦囊。

桃花眼微微眯起,细看来,那颗珠子有些似魂丹,谢爻隐隐有些不安……

“九叔,盒内装的,正是夜行子的魂丹和骨灰。”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云淡风轻。

屋中谈笑声截然而止,众人皆屏息望向这叔侄俩。

谢爻也愣住了,手抖了抖,盒子险些摔在地上。

片刻,长剑出鞘之声划破沉寂:“谢砚,你这白眼狼,是存心砸你九叔场子的罢!”

拔剑之人,正是谢玄。

“今日我便在众人面前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廊中风静,寂寂无声。

静室内坐着七人,谢家主与宋以尘端坐于上席,谢爻与他另四位哥哥坐在一旁,众人一时无言,六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瞧得谢爻额头直冒冷汗,太阳穴跳动不休。

他勉强做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扯了扯嘴角:“此事重大,请兄长容我再考虑考虑。”

他终于晓得谢砚那句‘不要答应他们‘是何意,那宋以洛看上的人并非谢砚,而是他……

对,是他,谢爻。

他的脑子一时还转不过来,书中第一美女子,对沈昱骁死心塌地的宋大小姐,帮助沈昱骁走上人生巅峰的贤妻,谢砚的情敌……居然,点名道姓,要嫁与他。

“此事为兄与宋公子已商量妥当,你只需应下便是。”家主谢玄面上欢喜之色难掩,一旁几位哥哥都随声附和。

“这……兄长,我认为宋姑娘或许认错人了。”天地良心,他和宋以洛连面都没见过,更别提说话了。

“九爷,此事无需担心,我姐姐绝无可能认错人的。”

说话的正是宋以尘,谢爻这才分开神思打量此人,细眉细眼倒是一副阴沉的俊美,给人一种不好亲近之感。

“宋公子,事关我与你姐姐的终身,且容我再同兄长从长计议。”谢爻答得不卑不亢,心中却是无可奈何的悲怆。

宋以尘微微眯起眼,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眉目微垂的谢爻,他们宋家人高高在上惯了,不曾想过会被推辞,一时倒来了兴致。

“也罢,毕竟是终身大事,九爷可以仔细考虑考虑。”宋以尘下巴微扬,眼含笑意,透出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傲慢。

“既然宋公子如此说,九弟,你便再考虑一晚罢。”如此说着,谢玄面上明显露出失望之色,生怕一夜过后宋家人改变了主意。

能与宋家结亲,乃修真界各世家梦寐以求之事,谢玄的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宋以尘笑得若无其事:“无妨,九爷慢慢考虑,我姐姐等得起。”

众人散了,夜已深,谢家上下又忙活着招呼宋以尘入客房,生怕怠慢了这未来小舅子。

谢爻憋了许久,才找到与谢玄单独相处的机会,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嘴角:“兄长,那宋小姐,我娶不得。”

谢玄面色一沉:“理由?”

“我们未曾见过面说过话,感情无从谈起。”

“别装糊涂,人家小姐指名道姓要嫁你,还想赖账。”

“……”谢爻冤枉,现在搞得人人都以为他勾搭了宋以洛似的:“这……宋小姐算我小辈,不合礼法。”

谢玄哂笑:“礼法?九弟,俗世那一套别沾染了,你们情投意合便足够了。”

“问题就是,没有情投意合……”谢爻急得几乎跺脚。

谢玄笑着摆手:“好了好了,别推辞了,今夜好好休息,稳定下情绪,明天便应了宋公子罢。”

“兄长!”

“我乏了,去歇了,你也早点睡。”说罢便挥袖翩然而去。

谢爻满面悲怆站在原地,他算是明白了,这谢玄只将自己想听的话听进耳。

他恹恹往回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自己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怎么就把剧情扭曲成这个鬼样子,这支线也太坑人了……

他是来棒打鸳鸯的,不是娶妻生子光耀谢家门楣的,对主角的女人与地位也了无兴趣。

魂不守舍的走到须臾园,半明半昧的琉璃灯映出两道修长的身影。

是谢砚和沈昱骁,一见他走近便迎上前来,面上皆不掩焦急之色。

“九叔,怎样?”黛蓝眸子不复往日的云淡风轻,满是迫切。

谢爻恹恹的摇头,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暂时拖了一夜,兄长让我明儿便应下。”

“不可答应。”谢砚嘴唇颤了颤,语气不容置疑。

当然不可答应,可谢爻也没料到自己侄儿如此强硬让他拒绝此事。

“谢前辈,今早我才从灵使口中听闻此事,担心信灵走漏消息,故而亲自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些。”沈昱骁敛起平日那副傲慢自负之气,神色肃然。

谢爻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很想说一句‘要不沈公子再努力一把,争取争取美人芳心?’,又觉得太像风凉话,遂只淡淡道:“辛苦沈公子了,即使早些晓得,也无解。”

这是大实话,众人也心知肚明。

“沈公子,此事……实在是……对不住。”谢爻不知该说什么,对沈昱骁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昱骁却释然一笑:“虽然如今这么说不妥,但此事对我而言,却是松了一口气。”

谢爻疑惑地看向沈昱骁,瞧他神色坦然毫无虚伪之色,心中更疑惑了,连沈昱骁的人设都歪了么,他不是心心念念要娶宋以洛,好名正言顺的修习宋家道术掌握长乐海控制权么……

诶等等,如此一来,沈昱骁和谢砚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了么……

太惨了。

沉吟片刻,沈昱骁迟疑着开口道:“其实,晚辈一直很疑惑,谢前辈与宋姑娘是何时相识……”

“绝对没有!”叔侄俩竟异口同声说道,彼此都有些诧异,视线相交又离开。

沈昱骁也怔了怔,旋即勉强一笑:“如此看来……那些皆是流言了。”

“外人如何说?”谢砚蹙着眉,一张脸白似冷玉,毫无光彩。

“说前辈早已……与宋姑娘互通心意,私定终身,又隐瞒得极好,宋姑娘不乐意了所以……”沈昱骁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谢砚的脸色。

“……”太扯淡了!谢爻心中凄凉,活生生将他传成一个不想负责临阵脱逃的渣男了,如果此番拒绝这门亲事,他自己要被全修真界唾骂不说,宋以洛怕是也没脸见人了。

“无中生有。”谢砚言简意赅道,丝毫不将这流言往心里去。

“谢前辈如何打算?”沈昱骁也不知是处于什么心态,一言难尽地看向谢爻。

“此事,我必然不会答应的。”谢爻心中明了,虽然拒绝此事会让他名声扫地,宋姑娘也受到牵连,甚至谢家会把他驱逐出去,但成亲这事,勉强不得,宁可让人家姑娘伤心一时,也不能祸害耽误人家一辈子。

再说,他实在想不明白宋以洛为何指名道姓要嫁与他。

“如果前辈不嫌弃,可以到歌川避一避,和阿砚一起。”漆黑的眸子定定望向谢爻,隐藏着几分期待。

谢爻怔愣片刻,算是明白了,这沈昱骁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把谢砚带回歌川的机会,如今又没了宋以洛这个阻碍,他们俩的关系当真一帆风顺了。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前有狼后有虎,谢爻脑仁一阵疼。

“多谢沈公子好意,出了此事,歌川我是不好意思去的了。”他这话说得在理,本宋以洛是要嫁到歌川的,如今他半路搅和,歌川沈家人能记他几辈子的仇。

“那前辈……”

谢爻咬了咬嘴唇,片刻沉声道:“事已至此,明日我当面与宋以尘说清楚。”

他自然晓得,当面说清楚意味着什么,可能宋以尘与他那几个哥哥当场便能把他打得灰飞烟灭……

横竖他死不了,呵呵。

闻言,沈昱骁面露担忧之色,欲言又止,倒是谢砚一脸释然:“好,明儿我同九叔一起去见宋以尘。”

“你同我去做什么?不合礼数。”谢爻浅浅勾起唇角,晓得侄儿是担心他安危,想陪着他。

果然,狭长的眸子掠过一簇淡蓝幽火:“我不放心九叔。”

“你还能帮我把他们打一顿不成?”谢爻瞧这侄儿乖巧,心头一热,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能让他们再不敢欺负九叔。”语气笃定又张狂,内敛如谢砚鲜少如此展露情绪。

一旁的沈昱骁却发笑了:“他们不是欺负,是惦记,和你一样。”

“……?”谢爻面上一片空白,听不懂。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声音很低很低:“所以,我一个人就好了。”

沈昱骁不寒而栗,谢爻却没听清。

……

这夜本是无眠,谢爻在榻上辗转了半宿,窗外月色明明,清寒入心。

没有叩门,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谢爻没转身也知是谁。

“怎么,你也睡不着么?”

来人不答,脚步声由远及近,谢爻往里挪了挪身子,留了一大片位置,那人顺其自然的躺下。

屋中寂静,两人的呼吸心跳声交叠。

“九叔,为何不愿娶宋家小姐?”

谢爻转过身,两人相对而卧,距离不过一寸,近得能分明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热度。

“不想祸害人家姑娘,”谢爻如今做了决定,内心安稳,心情也松弛了,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怎么,难不成你也变卦了,想让我把宋姑娘娶回来给你当婶婶?”

“侄儿不需要婶婶。”谢砚神色依旧是清冷,眼底却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谢爻瞧少年人直白得可爱,认为他是担心自己有了老婆忽略了侄儿,不方便再撒娇了,莞尔:“好,带你一个就够折腾了,我可不自寻烦恼。”

“折腾?”

“你呀,撒娇的……”汹涌的困意猝不及防袭来,谢爻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便捱在侄儿身侧,迷迷糊糊睡着了,嘴角还捎带着未敛去的笑意。

恍惚间似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事物掠过唇畔。

这困意,不寻常。

他却不知,这一睡,便睡出了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