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啊九郎,世人皆说你风恬月朗如昂昂之鹤,形如伯夷乃相之器也。你怎可让这媚俗的蛮夷妖姬污损了你的清华?让我们汉家的女儿情何以堪啊……”
“九郎,你断袖都是好的呀,也别喜欢这蛮夷的俗媚啊……”
……
一时间各种痛心疾首的泣诉,各种饱含了失望的长吁短叹比比皆是。
其实阿宝的汉语水平并不是很高,但凡高深、拗口的话她听不大明白的。
但不大明白归不大明白,但不代表她不能根据那一张张带着控诉和仇视的脸去连蒙带猜……
她僵着脖子,僵着掀开车帘的手,气鼓鼓地问身后的婢女:
“她们是在骂我吗?”
身后马车里的两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用龟兹的吐火罗语说道:
“郡主,我们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阿宝又‘唰’一声重重甩下车帘,整个人缩回车内。
她抱着双臂,瘪着嘴道:
“这些汉地的女子真不友好!”
旁边的两个婢女同时连连点头,也俱是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
“我可以甩鞭子么?”突然,阿宝摸了摸帛英临行前交给她的那条又好看又好使的鞭子。这些天她一直将它寸不离身的缠在腰上。
两个婢女的神经瞬间收紧,她们向前一扑,跪在阿宝脚下,两双手不停的摆动:
“郡主千万不要啊,这里不是龟兹,也没有相国大人,而且苏力王子也不能保你啊……”
在龟兹,阿宝是相国之女,背后又有整个帛家撑腰,没长成一个纨绔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惯常阿宝也不欺男霸女,相反市集上的老妪老叟们还都很喜欢她。
但贵族子弟之间却难免会产生矛盾,特别是阿宝还属于那种一吵架就词穷,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舌灿莲花,自己却在那儿急得脸红脖子粗的类型,最后憋不住了唯有抽鞭子上手……
所以,从小到大阿宝打过的架不多也不少,算不错上打架能手,也能算个打架老手。
而且次次与她对上的都是些背景人士,帛英对她的教育也是人前各种批评各种埋汰,事后问清缘由,只要不是阿宝先挑的事,她就让阿宝下次再遇上相同的状况时,继续抽鞭子上手。而且有时候还帮着她分析总结,什么时候动手,什么情况下动手,怎样动手才最有利,最不让自己吃亏……
要是实在输的惨了,也不能长辈出面交涉的情况下,阿宝还能找上一个大帮手——石头哥哥,想办法阴回去……
所以阿宝没有长成个纨绔,真的可以说是本性纯良了。
“这里我们也不熟,好歹也要等到把地皮子踩热了再说。”其中的一个婢女习惯性地为阿宝分析抽鞭子动用武力的可行性。
另一个婢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回头却顺着同伴的话劝哄阿宝:
“是啊,好歹也要等到我们熟悉了此地的状况,到时候再动鞭子也不迟。更何况郡主您看外面那些汉人女子,娇弱造作全无我们龟兹女儿的爽朗大气,全身上下也就那张嘴最是厉害了,那小身板若是风大些怕是都能被吹跑了吧?郡主您这一鞭子要是甩下去,怕是得出人命……”
“都滚回去坐好,我也就说说,谁要把这里的地皮子踩热了?明早就走。”
阿宝侧过身子,留给两婢女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其实那些汉人女子骂她,她虽然生气却不一定就要报复回去。
更何况这些女子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她,为何却要骂她?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前面那个青布马车里,正风光无比也风骚无比的谢少师给牵连的。
\
反正阿宝是打心底暗恨上九郎了……
这种暗恨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晃惚城城主赫连祁为他们准备的接风宴上。
城主赫连祁坐在主位。九郎坐在上首位置,而阿宝却坐在临近大门的偏角位置,最可恨的是还弄了个折叠屏风把她给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当然,好像别的女郎也大都被遮挡起来了。
宴会上,年过半百,或脑满肠肥,或道貌岸然的华服士族,怀里调戏着舞姬,手里举着酒樽,然后各种赞扬着九郎。关键是那些话抑扬顿挫都不带重样的,阿宝越听越有一种,‘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加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个啥了’的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