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颗小种子在多年以前,由一个胖乎乎的,看似憨傻实则精灵的小娃娃在那一夜夜里抱着他的手臂,毫无顾忌地贴着他睡的时候,就种下了……
九郎摆摆头,收回遐思,抬眼的时候正见罗什大师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笑眯眯的看着他。
也不知,这罗什大师这样看他有多久了?
或者说,他走了多久的神?
“万法缘生,皆系缘分;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少师是红尘中人,然红尘中亦但许有高僧,何处不红尘?何处无佛陀?何时、何事、何处不修行?少师去吧,夏侯嘉宝这会儿大概是在慈氏菩萨殿中,那孩子每次来都爱呆在那里,说只有笑口常开的慈氏菩萨才不让她害怕。”罗什大师对九郎说道。
九郎望着对方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淡灰色眼睛,倒也没有心事被勘破的羞恼和窘迫,反而对着大师恭敬地一揖,尔后坦然地问道:
“只有慈氏菩萨不让她感到害怕,难道别的菩萨像就都让她害怕吗”
罗什大师亦对着九郎双手合十,幽默地笑笑:
“别的都怕。”
在九郎仿似宠溺般的摇头浅笑声中,罗什悄然离去。
好奇怪,他明明看到了这位来自洛阳的谢少师身上的帝王命格,可是如今却紫气尽散。
上一次年关,夏侯嘉宝来这里时也还是贵不可及的天生凤命,这一次来却只剩下寻常的福寿……
就像多年前突然归国的王族宗室女帛英,人仿佛还是那个人,却又似换了人……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大概只能应作如是观了……
龟兹,相府。
年近中年,脸上的线条愈发冷硬威严的殷铁三抱着一个黑漆彩绘木盒站在垂花门处,脖子伸得老长,像等待着什么人。
伴随着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殷铁三瞬间收回了脖子,恢复一贯的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这么快就做好了?”
转眼,帛英一袭绣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龟兹相服来到殷铁三身边。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矮瘦精明的老管事和一位五官端正的女官。
帛英向身后的两个人摆摆手,示意对方先下去。
然后身子一侧,对着殷铁三做了个‘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