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夜来风起,西北的寒狼沿着阿尔泰,横跨天山,一路奔袭企图冰封整个华夏。

整个北方大雪纷飞如絮,到了南国,大概是因为路途太远,或者被一路的尘世烟火迷了眼,寒狼缓了脚步,失了凛冽,最终只带来了一场细雨……

若水阁上,几个飘长裾,翳轻袖,相貌娟秀的婢女半推开门扉,小心翼翼地相继离去,生怕惊动了屋内的神仙中人。

不同于屋外临江夜雨的寒凉,屋内四角皆点着西山窑的银骨炭,暖融融的,直熏得王十郎几人昏昏欲睡。

特别那留着小撮胡子,一头长发委地的清虚真人直接袒衣而卧,嘴里还念叨着:“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

唯有名士山翟倒成了难得的清醒之辈,他一手持酒盏,一手放在膝上的丝桐琴上懒懒拨就,琴声时断时续,合着屋外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声,莫名的动听。

外室一片和谐。

然而内室此时却有些鸡飞狗跳了。

九郎坐在榻边,手里捏着柄象牙小勺给终于恢复了几丝血气的娃娃喂药。

娃娃还未清醒,眼睛闭的紧紧的,小嘴儿也闭得紧紧的。任九郎各种方法使尽,真正喝进肚子里的还不到一成。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几日了。每次都是九郎压着性子不厌其烦的喂,药汁一如既往的四处流,污了娃娃,染了被褥,用手帕擦,用九郎的大袖擦,庚七郎也站在后面各种帮忙(添乱)……

总之,这是九郎活了两辈子,遇到的最为棘手的事,比党争治国都难。

谁让他们这帮人是连衣服都不会穿,头发掉了两根,婢女都会挨训的主呢?

“砰。”

终于又喂(倒)完了一碗药汁,九郎将手里的青釉莲花碗扔在了榻边的小几上,声音略沉。

身后的庚家七郎和九郎俱是舒了一口气。

外室半醉半醒的清虚真人却是耳廓一动,半撑起身子,煞有其事地对着纱橱后九郎的身影说道:

“九郎啊九郎,都说了你命不好,岂能再满身戾气?使不得呀使不得。”

话音方落,名士山翟将膝上的丝桐琴一推,以袖掩面。无羁少年王十郎抱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就连九郎身边的庚七郎都在九郎的黑面淫威之下憋得双肩打颤……

一时间,若水阁上闹哄哄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