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挺着身躯,低声的喃喃自语。
“师尊”
三万六千年的春秋,一切都已化作梦幻泡影,醉花天子心中升起一个声音,那似乎是他的真我?正在大骂他简直就是个废物。
嘲笑,谩骂,呵斥,讽刺。
三万年来,酩酊不知凡几,世人皆知未央殿中醉花天子嗜酒如命,只有琉璃钟响之时才会醒来,但事实上,不是醉花天子在醉,而是整个酒花海都在醉,至于醉花天子,反而是独醒之人。
众人皆醉我独醒,梦中观法,梦中见法,遨游虚幻,寻找那插入无何有之乡的刀尖已有三万六千年。
舍弃了肉身,化为了琉璃钟,这就是为什么,只有琉璃钟响的时候,世人才会以为醉花天子从醉酒中醒来的缘故,而所有灵圣听见琉璃钟响的时候,莫名都会感到开心与高兴,那是因为他们刚刚大梦初醒。
从一个虚幻到了另外一个虚幻,但青青世界追随无何有之乡,是既虚幻却又真实的地方。
无何有之乡,无何有,本就是不可理解的意思。
不可理解的,虚幻的理想乡,凡是所希冀的一切,都能在其中成为现实,这是流传在广袤天穹上的神话,但究竟是何人传下,却没有一位大圣知晓。
醉花天子呵呵的笑,带着悲凉与沧桑,痛苦与自责,他的双膝似乎要跪下来,眼前的那个女子眼神温柔的看着他,一如三万六千年前。
女子伸出手来,要抚摸醉花天子的头颅,那一如曾经模样,醉花天子垂首如童子,而就在这即将触碰的一刹那,却有一道猿猴的呼喊猛然响彻!
“你是什么东西!娘啊,剑轻笙,这里有鬼!有鬼啊!”
通背猿猴怪叫起来,而同时,一道剑声震颤,随后似乎有什么枷锁被打开了,那悲与怒的剑炁剑意重现天地,天丧一剑,万世国殇!
轰——!
斩天裂地,重立山海,醉花天子苏醒过来,猛然回神,顿时是大惊失色,而身前的谢烟尘虚影也破碎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覆盖了半个苍天的黑色面孔。
黑色的脸,咧开的嘴,苍白的牙,眯起弯弯,带着蔑视整个乾坤的眼睛。
梦幻无上法!蒙蔽了一切众生!
只有通背猿猴不曾受到影响,因为他沾染着无何有之乡的炁息。
淅淅沥沥的黑雨坠落在无尽的人间,于是恐惧弥漫开来,一切的美好都化作虚无,嘶吼与惊骇声不绝于心。
低沉的声音,如同什么可怕存在的呓语,自那张能吞下整个大地的口中被发出。
“三更一曲黄粱是你”
那张脸孔的牙齿在上下开合,眼睛仍旧是苍白的一线,眯起如同怪物。
只有眼与口,并没有鼻与耳。
占据了整个黑暗的天空,那片天阙就是他的脸,原本的绯色醉花天已经破碎,而血色的苍冥剑天也开始被黑水浸没消退。
醉花天子抬起头,瞳孔收缩,身上爆发出一种几乎愤怒到极点的炁息。
“鬼雨夜惊!”
他的牙齿几乎咬碎,恨意迸发出来,仅存的半副残躯震荡,青尘烟云萦绕,甚至隐隐有龙吟自其中咆哮而出。他看向了剑轻笙,开口道:“三更,原来是这样,你那玄妙的法是三更的法吗!”
“鬼雨受到三更的法被吸引而来他自脱梦世之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苦心寻觅多年,到头来,虽然一切依旧是你,可是这结局,和我当初所想的,却是天差地别!”
醉花天子的眼中是愤怒与悲伤,还有对于自己的嘲笑与痴狂。
“哈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以这种模样遇到了我的仇敌!我恨啊!我恨啊!剑轻笙!”
“我不能以完整之身与鬼雨厮战!与他相比,你与我的恩怨又算什么?我再一次因小失大!”
醉花天子有些癫狂了,而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张扭曲的人脸,似乎在天穹上笑得更为狰狞了一些。
剑轻笙踏足在天,听清了醉花天子的话,不由得心中微震。
这就是鬼雨?或者说,这就是名为夜惊的怪物?
舍弃了太上身,已经走上一条无法回来的路,鬼雨杀死了三更,号称在梦中找到了凌驾于嫁梦的无上法,他让三更永远沉沦梦境不能醒来,更是欺骗了梦祖,取到并且吞噬了黄粱木的枝干,行了吞天之事。
鬼雨和谢烟尘有巨大的关系。
但如今这个模样,实在是无法和“太上”二字联系起来,如果硬是要说的话不若称呼为“太上天魔”更为贴切。
这哪里是什么残念附着在梦世啊。
这简直就是一片浩荡到不可计量的黑天,带着众生对于黑夜以及梦乡最原初的恐惧。
入梦者,醒来不过笑一笑,若醒不来,那便是“死”。
剑轻笙的一只手提着南乡剑,另外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了腰间一直不曾出鞘的那柄剑上。
这个东西极其的危险,非仙非神非魔非人
似是天,但似又不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