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葛壮嘿的一笑,搓了搓牙,又点了点头,问,“步三儿答应给你们搞的架子车,啥价?”
“60。”郑成单手一举,大拇指小指一张,比划了个六,“60元一辆,60辆都是这价,一共3600块。”
“那不可能。”葛壮叫了起来,“他说的是手推车,还是钢轴架子车啊?”
“当然是架子车了。”
郑成不高兴了,“这我还能搞错?”
“真是30石钢轴架子车?”葛壮狐疑道,“汉阳工坊永久牌的?”
“真是30石钢轴架子车。”
郑成确定道,“车我都试过了,但不是汉阳工坊的车,是徐记出的车。步三儿说是徐记已经在盟内拿到大订单了。为了支持徐记按期完成订单,连汉阳工坊的机器跟工人,都让徐记收了,木器场好像都要挪了还是撤了。”
说着,一脸羡慕,“步三儿说是徐记一次拿了上万辆的订单,仙帅特别为徐记的架子车定名为‘凤凰’。说是徐记去年竞标扎花机,纺机,织机,三标全败,没有气馁,再接再厉,独辟蹊径,浴火重生,一举造出了比汉阳工坊更好,成本更低的架子车,盟内要大力支持徐记的发展,甚至徐记为此,都更名成了‘徐工’。”
“独辟蹊径个屁,它那就是偷师。”
粪场的拉粪车同样是汉阳工坊出的,葛壮陆续添置了不少辆粪车,与汉阳老木器场还是打过交道的,搓着牙花子道,“早先架子车全是军工坊出的,劳改营里都没几辆,是仙帅在匠户营挂赏,由铁厂跟木器场不计工本,造出来的一批北方军辎重用车。
光是解决车轱辘旁的那两个储油壶,如何渗油润滑而不漏油滴油的问题,就挂了一万元的赏。我那的拉粪车,车轱辘旁的油壶就与架子车是一模一样的。
别家仿造的粪车秣车似模似样,也是车轱辘储油,可一走就露馅,还是汉阳工坊后来对外卖零件,仿的车才学会怎么不漏油了,那就是关键零件买盟内军工坊的,毕竟冲车,弩车,战车的轱辘要是不动了,那是要死人的。
架子车的车型有了,钢轴跟主要零件估计又对外卖了,那个什么徐记不过就是在铁厂采购钢轴,在木器场采购主要部件,自家只做廉价车身,拼起来罢了。那就是以次充好,不然一辆架子车60?”
“再次也比手推车好,60元一辆,总比汉阳工坊100块一辆,还买不到的好。”
郑成倒是不介意,“我们是拉砖的,又不是打仗的,荷载30石有余,近四千斤。一车能装450块砖,轱辘不扭钢轴不弯,推着省力,知足了。我后院就放着一辆,正说把家里猪捆了,推去卖了呢。拉砖拉煤拉粮食拉猪,栓头骡就能当马车使,60还想啥?”
“这价是怎么做下来的?光那个钢轴融了就能打多少把钢刀?”
葛壮还是一脸不信,纠结道,“当初汉阳工坊出100元一辆钢轴架子车的时候,都以为是赔本赚吆喝,比动辄万钱的辎车拉的都重,结果人为了说明永久就卖这价,干脆就叫‘永久’了。这又来个60元一辆的‘凤凰’,这价究竟是怎么做下来的?步三儿真能60元拿到?”
顿了顿,对郑成点了点头,坚定道,“大成哥,你放心吧,步三儿能拿到,我也能拿到。3600一共60辆,凤凰永久都行,对吧?我来帮弟兄们买吧。
正好我想把东营这片的垃圾也包了,也要添置不少车。大伙车轱辘坏了轴弯了,就近送我这就行,我还能帮着修修。”
“行,那就拜托你了。”
郑成闻声走过来,拍了葛壮肩膀一巴掌,这事就算定了。
葛壮笑呵呵的随郑文入院,却未朝主屋去,只是站在宽敞的大院内看“咯咯咯”来回踱步的一群鸡。
一大一小两条狗被围在木栅栏圈成的墙角后,一卧一撑着身子,前爪搭在木栏上,“哈哈”的吐着长舌头喘粗气,倒是没吠。
院内主屋阶角的两旁,摆着一溜木架胡凳,墙角放着陶翁,凳上座着一个个上罩白纱的盆,盆里都是发酵的豆子,晒豆豉的。
陶翁里除了咸菜,泡菜就是酒,自家喝的醋多就是用酒勾兑的,白醋。
架子上的扁箩与主屋房前,皆晒的挂的有不少鱼干。
满院摆的挂的都是自家日常吃用的东西,略零散,倒是显得还算富足。
尽管,这就是一个流民的家。
“怎么不让你徒弟进来歇歇?”
郑文见葛壮的徒弟待在院门外车前没动,伸手就招呼,“老弟,进来歇歇,喝口水。”
“让他看车呢。”
葛壮笑着拦了拦郑文,非但没让徒弟进院,自己也没朝主屋去。
自家的被褥家具都爱惜,地都不愿被弄脏。掏粪的人,能不让人忌讳,就不让人忌讳的好。
“凯呢?”葛壮左右没见着老大的儿子,随口问了句。
“在后面捆猪呢。”
答话的是五十许的郑成,与家老三郑智一起从屋里迎了出来,一路龙行虎步,身体硬朗。
没等葛壮说起来意,郑成倒是先开口了:“猪粪收少了,你来问问咋回事?”
“对,问问咋回事。”葛壮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纹路,冲郑成憨厚的笑了起来。
郑成一家也都是老实人,三个儿子以文武智排序,那是讨个口彩,实际都是老实本分的青州农户。
就是太老实了,世道一乱,兵匪四起,老实人就活不下去了,一家十口举家逃荒。
郑成老妻脑瘫,未弃,同携北上,另有一小。
小门小户不讲究什么嫡妻,媵,妾,当上差的房里丫鬟那套,就是平妻,家三子皆唤二娘。
老大郑文与老二郑武皆婚配,三子郑智家穷未娶。老大有一女一子,老二有一女。
十口人未分家,在青州老家就住一起,一路逃荒未死一人。
一家人初抵燕歌,从一户之主的郑成,到三个儿子大孙子郑凯,五个男人全在窑口堆场搬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