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冉颡的神情,陈旭大概也能猜到几分,如今大秦重农抑商,要改变商人的地位,恐怕非得改变朝堂格局才行,但李斯当丞相一直当到秦始皇去世,可见如果历史无法改变的话,这个话题讨论的再多也没有丝毫的用处,而且两人也是初次相交,所谓交浅言深,陈旭也懒得和他讨论这些有些违法的话题。
“对了冉坊主,陈某不懂冶铜之法,但刚才进来的路上,看见你的工坊里面炼制的并非铜矿石,而是直接冶炼的铜块,这是何意?”陈旭再次转移话题。
“陈里典这个问题冉某倒是可以好好为你解答一下!冉某的作坊不直接冶炼原矿,是因为掌握着如今大秦最好的冶铜之术,我们可以把别的作坊冶炼的精铜通过加入一些铅和锡等其他金属加工成为更加容易铸造的铜锭,我们加工出来的铜锭容易炼化,颜色金黄,便于铸造,而且铸造出来的兵器坚韧耐用不容易折断,如今整个南阳郡几乎半数武器级别的铜锭都是出自我们工坊,每年炼制数百万斤。”冉颡颇有些得意的解释说。
“原来如此!”陈旭这才明白过来,这个铜铁工坊竟然还是一个掌握了青铜冶炼核心技术的高级工坊,也难怪可以独自霸占如此大的一座山谷。
看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放在如今的大秦一样有效。
两人边喝茶边聊天,陈旭顺便也问了不少冶炼铜铁方面的经验,冉颡也是知无不言,除开青铜冶炼的核心技术之外,所有从开矿到精选矿石到制造冶炼炉再到粗炼精炼的方法都仔细说了一遍,让陈旭获益匪浅,也终于第一次弄懂了古代冶铜的流程和方法,因此只要他愿意,回去之后就可以架设炼炉开始烧制一炉铜矿石了。
“多谢冉坊主一番解释,旭今日获益匪浅!”陈旭对着冉颡拱手行礼。
“陈里典勿要谢我,这都是最简单的冶铜方法,外面所有的作坊都能打听到,不过要得炼出最好的铜锭,没有最好的配方是不行的,那个是冉某赖以生存的秘方,素冉某不便相告也!”冉颡也拱手表示谦虚。
两人东扯西拉的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那个中年人去而复返,对着冉颡拱手之后说:“坊主,那脚舍一家人都已经找到,夫妻两人如今都在十五号炼炉做工,两个儿子都在五号炭窑帮工,未曾有损伤,现在我都已经带到门外,坊主您看……”
“找到就好,去把奴籍和买卖契约一起取来交与陈里典,此事也算是圆满了结!”冉颡站起来说。
陈旭也跟着站起来拱手:“多谢冉坊主,当日购买四人所需多少钱币,旭一并付给坊主!”
“哈哈,今日认识陈里典也算是缘分,谈钱就见外了,陈里典随我前去看看确认无误的话就可以将人领走就是!”
跟着冉颡出门,果然看到门外一对又黑又瘦的中年夫妻,还有两个更黑更瘦的少年,衣服皆都破烂不堪,头发蓬乱皮肤上到处都是火烧受创过后留下的疤痕,如果不是陈旭对这对夫妻还有印象的话,绝逼认不出来,因为在如此繁重的劳动强度下几乎完全已经脱相变形了。
“发生了何事?”马车厚实的布帘掀开,一个体格魁梧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看了一圈之后眼神落在陈旭脸上,两人对视了约莫数秒,彼此脸上都很诧异。
“是你?”
“是你?”
短暂的惊讶之后,魁梧的中年人哈哈大笑的掀开布帘从马车上下来,大步走到陈旭面前拱手行礼说:“陈里典,昨晚匆匆一别,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实在是令冉某惊喜莫名,不知陈里典来我工坊何事?如需冉某帮忙尽快开口,必定让你满意!”
陈旭:……
原来这个人就是工坊的坊主,也难怪有如此大的底气,抱上了高尧和郡尉高焄的大腿,想来在宛城如今也无人可以动他半分。
“呵呵,既然冉坊主如此坦言,陈某就直说了,今年六月中旬,宛城中有一家脚舍全家老幼四口被马腾抓住,最后通过高尧卖给了你,那一家人与我旧,希望冉坊主将他们交还给我,当初花费了多少钱陈某会一钱不少偿付与你!”
“还有此事?”冉颡故作惊讶,略略思忖之后点头说,“我这工坊前些时日的确通过高公子买过一些没有户籍的流民和匪徒充作工奴,但不知有没有陈里典所说的这一家人,既然陈里典到了冉某的地界,请一起入内歇息,然后也好安排人手下去排查一下,如若有,冉某定然交还陈里典!”
“也好!”陈旭点点头,然后手一抬,王五把大剑从中年人的肩膀上收回来插入剑鞘。
“哈哈,陈里典,冉某前面带路,请”冉颡爽朗的大笑重新坐上马车,似乎对刚才的事情没有丝毫的不快。
“冉坊主请!”陈旭微微拱手,策马走在马车后面。
这个山谷并不长,但却像是一个葫芦谷一样,入口狭窄,里面却很宽敞,而且还有人工开挖填埋的痕迹,面积足有上千亩,二十多座冶炼炉分布在山谷之中,而两边的山腰上还有十多座炭窑正在烧炭,无数的人用藤筐背着木炭或者铜锭如同蚂蚁一样来来回回,大量的铜锭堆码在草棚下面,数量陈旭都估算不出来,根据体积和密度大致推算一下,数量怕是有数百吨,因此对这个工坊的实力也非常咋舌。
路过一个冶炼炉外面的时候,陈旭发现工奴正将一块块并不规则的紫红色的铜块放进一个高约两米的大炉子里面,似乎准备进行二次冶炼,而且一路走过好几个冶炼炉发现的场景差不多,都是对铜块进行二次加工,而不是冶炼铜矿石。
一行人最后在一片松树林中停了下来,这里有一栋青石修建的房子,占地足有数亩,地面也都铺着青石板,看起来非常大气,院子中间还有一个池塘,甚至还有一股泉水从旁边的水渠哗哗不断注入池塘之中,不过院子和房子固然修的很好,但到处都落着厚厚一层灰,空气中也充斥着一股呛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