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我等不辛苦也不劳累,何况我二人与那陈旭相熟,去了也不会被他猜疑,只会以为是您特意安排的,方便贴身保护!”王五赶紧说。
“唔,此言有理,算你们两个吧,不过去了要多多练习刀剑,看看你们,月余不见竟然胖了一圈,以后如何拿得动刀剑,还要三个,谁愿往……”
“老将军,我等愿往!”跟随王翦上次去清河镇的四个护卫同时站了起来,而且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无比的激动和向往。
王翦楞了一下此时才似乎有点儿明白过来,雪白的胡须眉毛轻轻的跳了几下无奈的说:“也罢,就你们六个一起去吧,其他人散了!”
“喏”一群护卫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散去,只留下六个人。
“此是陛下安排的任务,你们去了清河镇,要时刻注意保护陈旭,切不能让他有半分闪失!”
“喏”
“对了,明天青袖要跟着同去,路上要好生照顾,去了清河镇之后切莫惹出祸事来!”
“老将军,三娘……三娘同去,我等恐怕照顾不周啊!”一个护卫满脸苦涩的说。
“你们只负责安全,生活起居自然有侍女照顾,此去皮甲弓箭皆要携带齐全,我还会在宛城安排一队人马暗中接应,如若有急切之事,可持令牌去宛城求助,无论何种原因,陈旭不许有事,尔等明白?”
“大将军放心,我等粉身碎骨,也定然完成任务!”六个人一起抱拳行礼。
次日一早,王翦便匆匆进皇宫。
正准备上朝的秦始皇听完王翦的诉说之后略微沉吟便说:“这样也好,让她先去散散心,宗正府这边也可以稍作安排,老将军昨日所言朕已经和蒙毅大夫核实,他的确不知其子去清河镇抢夺造纸之法,其中内幕朕已经安排玄武卫暗中探查,无论此事有人撺掇也罢还是偶然也罢,朕都不允许再次出现,还请老将军暂且保密,免得走漏了风声!”
“陛下放心,老臣不敢蜚语也!”
“老将军朕自然是放心的,乃是朕也没想到那赵柘如此勇武,竟然胆敢孤身入山剿匪,虽然受伤但勇气可嘉,只是让三娘跟着受了委屈,朕万万没有想到,嗯,上朝时间已到,等朕处理完政务再与老将军细聊!”
“老臣恭送陛下!”王翦行礼,看着秦始皇随着几个宫人和玄甲护卫远去,这才脸色略有些难看的出宫回家。
赵柘在南阳所做之事,在南阳府一众官吏的遮掩下弄成了实案,虽然王翦已经知晓其中的一切,但此事牵扯太大,如若捅出来必然整个南阳郡人头滚滚,他如今年事已高,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越来越不感兴趣,而且也不想参与其中,何况如今已经解甲归田,掺合朝堂之事太深,恐会惹来无尽麻烦,加上在南阳之时,南阳郡守马伯渊和郡尉高焄等人也都苦苦哀求,王翦心一软,便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回来之后并未禀告秦始皇,因此秦始皇还一直以为赵柘是剿匪时为匪徒所伤,因此还非常夸赞,如若不出意外,很可能等他养好伤之后,或许还会赏官进爵。
这件事虽然看似到此终结,但其实其中暗流涌动,那赵高不仅爱子受伤,自己也被罢去中车府令,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朝堂之上盘根错节,如若猜的不错,如今连蒙家也被卷入进来,波澜逐渐诡异莫测,没想到去南阳一趟,王家也被卷入其中。
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皇帝彻底讲个透彻。
沟通山匪抢劫税粮,最主要的是陷害陈旭,这绝对是陛下最不能容忍的,因此一旦皇帝知晓,凡是与此事有牵连的人包括赵柘都会被杀头,这将会导致数百人身首异处,但由此一来,王家将会被无数当朝大员忌恨,哪怕有泼天功勋一样在大秦几乎立锥之地,自己急流勇退好不容易给王家争取的平静安宁将彻底被打破,再也别想有丝毫宁静。
但如若不讲,此事也绝对不会就此烟消云散,积弊只会越积越多,或许哪天就突然爆发出来,因此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让王家不至于陷入太深。
王翦脸色阴沉的回到府内,此时王五等人早已车马收拾完毕,三辆双辔马车,六个护卫皆都披挂整齐,骑着高头大马,还有几匹空马背上驮着一些路上吃喝用度之物,王翦再次叮嘱几句之后,唤来孙女王青袖和侍女上车出发,王家老小一大群人都出来相送,等车队消失之后,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才抹着眼泪返回房内,看着端端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王翦颤巍巍的说:“夫君,袖儿这一去,天寒地冻恐怕寒衣节回不来也。”
王翦默然很久之后点点头叹口气说:“夫人切莫怪我,此事我已经尽力了,回不来也好,这咸阳如今乱糟糟的,让我感觉心力憔悴,秦楚大战之后,我便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只怕老夫已经时日无多也!”
“夫君切莫吓我!”老妇人赶紧坐下来拉着王翦的手。
“呵呵,夫人暂且放心,今年这个寒冬定然还能熬过去,等那暖榻修好,夜里必然睡的安稳,此去南阳郡一趟,沿路到处都是降奴死尸,见之竟然目不忍睹,想老夫一生征战无数,杀人盈野,手上之血滴泉汇河本不该如此,但这次回来之后,每日只要一闭眼,都有无数冤魂扑来咳咳……”
王翦突然几声猛烈咳嗽,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夫君!”老妇人吓的魂飞魄散赶紧站起来。
“夫人不必惊慌,上次去那清河镇遇到一头老虎,老夫一时见猎心喜,加上喝了一些酒,便去杀了那头猛虎,运动太过剧烈引发了旧时的疮疾,我从清河镇回来的时候带的有些药丸,帮我取一些来服用,竹筒上写有金创丸的就是了!”
“好好”老妇人赶紧去取药,而王翦伸手去拿水杯的时候,突然身体一晃便栽倒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咸阳宫朝议大殿之上,一个宫人急匆匆从后堂而入,在中车府令江珩耳边低语几句,江珩脸色大变,然后走到秦始皇旁边低声说:“陛下,刚才接到通武侯府急报,上将军翦旧创复发身染重疾已经无法言语,恐时日无多也!”
“什么?”秦始皇霍然而起,大袖一挥散朝,然后急匆匆步入后殿。
半个时辰之后,午朝开始,不过上朝之后秦始皇并未如同往日一样处理政务,而是拿出几张麻浆纸递给旁边的江珩,“江府令,将这几张图纸拿给敖府令!”
“喏”江珩接过几张麻浆纸,手微微的一个哆嗦,这纸与江北亭送回来的一模一样,看来是来自清河镇了,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等江珩把几张图纸递到匠作少府令敖平的手上时,敖平脸上既有惊疑又有痴呆。
“敖府令,这几张图纸上面画的是一种叫暖榻的东西,建造在寝室之中,到了冬天就可以躺在上面安睡起卧,温暖舒适再也无虞被冻醒了!”秦始皇淡淡的呃解释说。
“还有这等神奇之物?”
“敖府令快打开看看!”
“老夫是老寒腿,最怕寒冬和倒春寒!”
“是啊,老夫最怕冬春冷寒也!”
大殿之上跪坐的大臣顿时都群情激动起来,和敖平隔的近的都转头凑过去观看,隔得远的也恨不得把脖子伸成长颈鹿,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
大秦虽然很穷,吃穿之物皆都稀缺,但对于这大殿之上的大臣来说是不存在的,家里的粮食多的吃都吃不完,布料多的穿也穿不完,金玉珠宝都是把玩之物,根本就不值钱,但虽然吃的饱穿的好,但并不表示冬天就好过,这个时代没有羽绒服,没有鸭绒被,没有防寒服,甚至连棉花都没有,更别说取暖器、空调和电热毯了,寒冬腊月家里有碳炉取暖那也只有大富之家才能享受,因为碳实在是太贵了,但即便是有碳炉可以烤火,但总不能搂着碳炉睡觉吧,因此到了冬天,无论是皇帝还是公卿,半夜经常都会被冻醒,特别是天亮之时最冷的时候,一般人直接就是在被窝里面打摆子一直打到起床,而西北诸地这种情况更甚,寒冬漫长,有时候会持续四五个月,寒冬腊月冻死人实在是家常便饭,有时候一场大雪之后,半个村子的人都被冻死都不奇怪。
因此寒冬取暖睡觉简直是所有人的一个难关,这下突然听见皇帝说出还有暖榻这种东西,因此一个个都淡定不下来了,特别是马上就要进入寒冬时节了,一些年纪大的老臣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扛过这个冬天。
“敖府令,这份图纸来之不易,今日午朝你便不用参加了,迅速回府安排人大量誊抄下来,中尉府负责派遣军卒,半个月之内将此图传遍西北和中原所有郡县,不得拖延和迟误!”
“喏”敖平和陆嚣两人同时站起来。
“少府令何在?”
“臣在!”少府令常度赶紧站起来。
“此图稍后你也去敖府令处取一份,将后宫所有冬日寝宫都安排建造一个,不得拖延!”
“喏”
“内史令何在?”
“臣在!”内史令齐宕站起来。
“所有上卿之家制造暖榻开销均有内史府负责,不得无故拒绝!”
“喏”
“多谢陛下隆恩!”包括李斯在内的一干上卿都一起伏身叩拜,同时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地位稍低身份不是上卿的官员却一个个都焦急起来,此时距离寒冬不过月余,修建暖榻的图纸都没看到,更不知道需要什么建筑材料了,而且整个咸阳王侯公卿多如牛毛,等自己晚点儿修建的话,不说工匠找不到,估计石头都找不到,说不定到时候暖榻还没修好自己就已经凉了。
而这件事所有人猜测的也不错,匠作少府近水楼台先得月,府衙内许多官吏已经都拿到了火炕的建造图纸,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安排家奴找石匠打造石板去了。
而午朝期间,也已经有无数兵卒骑着快马成群的手持令牌呼啸着冲出咸阳四座城门,顺着驰道和官道往大秦帝国的地面八方疾驰而去,半个月内要把火炕的建造图纸传遍西北和中原诸郡,这个任务不可谓不小,如今中国最冷也是最远的辽西辽东两郡,距离咸阳足足有四千余里,即便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需要近十天的时间才能赶到,而皇命如山,一旦送达迟误,一定会有一大票人头落地,因此无论是匠作少府令敖平还是中尉陆嚣都丝毫不敢大意。
未时末,午朝散。
散朝之后的大臣赶紧都坐上各自家仆接人的马车之后一连串的催促快去匠作少府。
于是本来最近就很热闹的咸阳便出现了一幕令人匪夷所思的情形,无数公卿大臣下班……嗯,散朝之后都不回家,而是拼命的喝令马车加速,于是几十辆马车在咸阳大街上你追我赶如同赛车一般,各自驾车的马车夫也都拿出浑身解数,驾驾驾的声音中,这些马车前呼后拥很快就冲到了匠作少府的府衙之前,穿着朝服的大臣还来不及等待马车停稳便一个个跳下车提着衣摆往府衙大门跑去,越是老跑的越是快。
但跑进去之后才发现,整个匠作少府内已经被大量手持长戟和刀剑的兵卒防备的水泄不通,看见一群大臣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这些兵卒如临大敌,一个个都举起长戟和刀剑。
“陆嚣,你意图造反乎?还不放我等进去?”一个须发如雪看起来老朽无比的老头儿气的跳脚。
“高太仆得罪了!”站在七级台阶上的陆嚣一身金色铠甲和金色的头盔,在落日的余晖下看起来像个金光闪闪的金人雕像,晃的所有人几乎都睁不开眼,陆嚣手按腰间的长剑不断冷笑:“陆某今日受陛下委派,要十五日之内把暖榻的图纸送往大秦所有郡县,任务繁重,因此今日谁都不能与我抢夺图纸,诸位请回吧,明日一早再来!”
“岂有此理,暖榻图纸是陛下所赐,又不是你陆嚣一人的,如若不放我等进去,明日定然要去殿上参你一本,弹劾你以权谋私也!”年逾六十同样须发雪白的御史丞高芗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