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写!”蒙云一步妥协便步步妥协,就如同当卖国贼一样,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不能完成陈旭的任务,恐怕欠条写了,但造纸之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平白欠了五十万钱而已。
很快,蒙云的证词又一蹴而就,写的翔实无比声情并茂,宛若真的亲眼见到马腾用长剑逼问牛小四造纸之法,在得不到的情况下恼羞成怒杀死了牛小四。
“好,蒙公子果然爽快,此事就此作罢,随我去造纸坊观看造纸过程!”陈旭高兴的把蒙云签字画押的证词也吹干之后收好。
卫生院门外,一群人等的焦急忐忑,只有虞无涯抱着铁剑靠在一颗大树上,老神在在的时不时从衣兜里捏出两粒炒黄豆丢到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
“恩公如何?”看见三人出来,虞无涯一步跳到陈旭面前,心情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轻松。
陈旭点点头之后指着躺在地上的马腾说:“去弄一盆冷水来,把他浇醒!”
“好!”一个猎户转身去厨房,很快端来一盆水哗啦一声浇在马腾脸上。
“他……他没……没死?”蒙云目瞪口呆。
“呵呵,此乃苦肉计也!”
“唉”蒙云默然许久之后长叹一口气,知道这次彻底着了陈旭的道,但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
“咳咳”半分钟后,马腾终于头昏脑涨的醒过来来,双眼毫无焦点的看着周围一圈的人,半晌之后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
“马腾,你看这是什么?”陈旭手一抖,蒙云刚才写的一片证词便出现在马腾面前。
“你……你……你们栽赃于我?”马腾很快看完,然后脸色苍白的盯着蒙云。
“哼,如若不是你蛊惑我硬闯造纸坊,焉能有这番周折?”蒙云此时也是悔的肠子疼,对于马腾再无半分好感,甚至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掐死算了的冲动。
马腾看着蒙云冷冰冰的面孔,情知大势已去,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浑身无力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个把柄只要捏在陈旭手上,他一辈子也别想蹦跶出陈旭的手心,以蒙云的地位和家势,即便证词是假的那也是真的,没有任何人会去怀疑。
为了出上次一口恶气,两次栽在陈旭手中,马腾此时心若死灰,对陈旭再也恨不起来,反而只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和恐惧。
……
“江大人,这就是那陈旭的处置方法!”雉县江北亭的住处,返回的县尉房宽仔细把清河镇所见所闻诉说了一遍。
“五十万钱!”江北亭手一抖,再次扯下自己的几根胡须,然后脸皮狠狠抽搐了几下嘴巴里挤出几个字。
“依房某看来,那蒙云虽然年岁不小,但却颇为迂腐和怯懦,浑然不知陈旭是惊吓于他,这才落入陈旭彀中也!”房宽脸色古怪的说。
“呵呵,上兵伐谋,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蒙云自小生活在咸阳,平日相处的都是一群王侯公卿的小辈,养尊处优如何懂得这等尔虞我诈,何况陈旭此子聪慧狡黠,以斩杀马腾为胁迫,步步紧逼不留丝毫退让之余地,蒙云为了活命只能妥协,即便是房县尉你处在蒙云的境地,又焉能辨别真假?此乃瞒天过海之计也,以死去的牛小四讹诈蒙云五十万钱,此乃趁火打劫之计也,以蒙云之证词胁迫马腾,为借刀杀人之计也,刘坡以死相逼,此乃围魏救赵之计也,诸多计策环环相扣,如此层层逼迫之下,蒙云即便是有万般能耐,也只能一步步妥协退让,最后让陈旭反客为主,彻底将此事化解消弭于无形。”
大秦以法立国,以勇武军功为荣,作为军法中的圣典,孙子兵法几乎所有名家方士都烂熟于胸,江北亭自然也是随手拈来,将陈旭的一番表现分析的淋漓尽致。
当然,如果陈旭知道的话肯定要大呼老子去年买了块表,自然是不肯承认自己当时想了三十六计的,其实到如今,他三十六计的书从来就没有见过,更没读过,只不过孙子兵法这种东西已经传承了几千年,就像基因遗传一样已经深深隐藏在后世每个中国人的血脉之中,如果仔细分析的话,中国人的一言一行,皆可以用来套取其中。
“明知造纸之法必须要让出去,却又平白捞取一大笔钱财,同时将蒙云和马腾都挟制其中,无中生有,笑里藏刀,临败不败,简直是妖孽也!”江北亭捻须长叹。
“江大人,那此事就此算是再无隐患了?”房宽听完之后张口结舌呆了半天之后才问。
“非也,蒙云返回咸阳,蒙毅必然会知道此事,后续也必然还会有波澜,而蒙云此次前来的背后,定然也不像其所说这么简单,那敖少府之子缘何会突然向其透露造纸之事,此事就连我大兄江珩都不知道,他一个纨绔如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澜也,不过此事已经不是你我所能置喙,静观其变吧,房县尉,再过几日夏粮税就要开始催收,驰道的修建已经进行大半,最好赶在落雪之前完成任务,等秋种之后提前征召第三批民夫,这些事情你都要仔细,切莫出了岔子!”
“江大人放心,驰道之事每日都有兵卒汇报,目前天气晴好进展很顺利,而且也没有民夫伤亡,想来不会有岔子!”
“那就好!你去吧!”
送走房宽,江北亭想了一下让家仆把江楚月叫进书房,看着这个聪明伶俐而又野蛮刁钻的女儿,略有些头痛的说:“月儿,你今日去了清河镇,一切看在眼里,觉得那陈旭如何?”
“无耻之徒!”
“唉,你去吧!”江北亭更加头痛的摆摆手把女儿赶走,揉着额头和太阳穴感觉脑门内有血液突突直冒,这个女儿看来是嫁不出去了!
“大人不可!”
刘坡紧紧将腰间的大剑按住,然后往前一步,脸上满是严肃的说:“大人,刘坡这条命是您救回来的,造纸坊之事也是我疏忽所致,为牛小四报仇之事当由我来,杀了蒙云,县尉大人请将我缚去县衙大牢,将来无论生死,一切都是我刘坡一人所为,与清河镇,与里典大人无干!”
“呛”刘坡说完拔出大剑,一抹金光在阳关下闪烁出瘆人的寒光。
“陈旭,你……你不是说还有第二种方法吗?你快说,我……我愿意接收你的提议!”蒙云彻底崩溃了,看着抽出长剑的刘坡,浑身打着哆嗦高呼。
“晚了,我的第二条方法就是杀掉你为牛小四报仇!”陈旭冷冰冰的说。
“不……不,你……你一定还有第三条方法!”蒙云完全被不按常理出牌的陈旭吓破了胆。
他是上卿之子,从小养尊处优,加上如今之大秦天下安定几无战事,王侯公卿之子也基本无事可做,生活的十分悠闲,整天混迹在一群王侯公卿的弟子之中,虽然名声不显,但在咸阳绝对没人敢丝毫小看他,最多是不喜欢他的性格有些疏远罢了,他自小在帝都咸阳长大,身边每天也都是些阿夷奉承之辈,从小颐指气使惯了,纵然家教甚严也养成了一股目中无人的跋扈之气,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见过陈旭这种人,不光将他打的鼻青脸肿,更是明目张胆的威胁要弄死他,而且还是当着县尉和一群人的面,更加不可理喻的是,他竟然句话就将马腾杀了,这完全是个不讲规矩的山野村夫,完全把法律当做儿戏一样,如果真的把自己杀了,这才叫冤到家了。
“没有!”陈旭摇头。
“你……你必须有!”蒙云结结巴巴的说。
“哈哈!”陈旭仰头大笑,“好,那我就可以有一个,但恐怕你无法接受!”
“不不,这次我会仔细考虑清楚的!”蒙云连连摇头。
“徐福,准备笔墨纸张,除开房县尉之外所有人都暂且离开,一个人都不许留下!”陈旭吩咐。
“是”刘坡松了一口气把大剑插回剑鞘之后把院子里的人都带出去,不过一群人走出院子大门,才发现虞无涯正无所事事的抱着铁剑站在门外,马腾虽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除开大腿上多了一道小小的伤口之外浑身上下都还是囫囵完整的。
住院部一间单独的房间里面,蒙云坐在桌子前面,陈旭和房宽坐在对面,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三人相对而坐,空气凝固,如同后世警察局的审讯室。
“说吧,是谁撺掇你来的,我想不是你的父亲吧!”陈旭慢条斯理的说。
“不是不是,我是在一次蹴鞠之中听匠作少府令敖平的儿子敖峻说起一种叫纸张的东西,类似布帛,可以非常轻便的书写很多文字,但匠作少府汇集了无数工匠研究了月余也没有成功,我自小便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于是拿回去揣摩许久,发现这种纸张是用麻草冲击成浆之后制成的,但反复试验多次均不得法,始终无法还原纸张的制作方法,于是我便又找到敖峻反复打听,最后他才透露此法来自南阳郡,或许和盛传的仙家弟子有关,于是我就迫不及待的前来南阳!”
“然后呢?”陈旭问。
“到宛城之后,因与郡守侄儿马腾是旧识,因此我便问及此事,他帮我打听了几天之后告诉我,纸张之事已有下落,就在雉县清河镇,于是我便来了!”蒙云此时大致猜到陈旭不会杀他了,因此情绪慢慢安定下来,说话也变的流畅许多。
陈旭低头沉思起来。
纸张已经制作出来两个多月,流传出去的也不算少,江北亭、赵擎、水轻柔、王翦等人都知道,并且都用过不少,因此想完全做到保密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官场这一层,纸应该已经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物品,只是流传的范围非常小而已,经过江北亭之手,想来马伯渊等人也知道了纸的存在,然后送到咸阳落入匠作少府之中一点儿都不奇怪。
“这么说你是自己想来得到造纸之法?”陈旭看着蒙云问。
“不错,此事与别人无干,只是我好奇而已,当时我也并未想要杀死那个帮工,镇上的游缴冲进来的时候,家仆手抖了一下……”
抖你大爷!陈旭脸皮抽抽了一下。
一剑几乎将牛小四脖子都割断了,还特么说是手抖,陈旭恨不得把鞋子脱下来摔到蒙云的脸上。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自己纵容家仆杀死了牛小四对吧?”陈旭轻轻的敲着桌子问。
“是!”蒙云沉默了许久之后脸色异常难看的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你一开始表明身份,说不定就不会酿成这桩祸事!”
“马腾说这造纸之法看管的严谨,郡守也曾安排人前来打听过,但未得到,如果想要得到的话只能趁人没发现严加逼问工坊之人,而我们来到清河镇之后也曾问过乡民,果然都讳莫如深,一谈及此事便都不再理会我们,于是我们打听到了造纸坊的位置便径直去了,原本也没想要杀人!”
“牛小四是造纸坊的帮工,熟知造纸的工艺和方法,如果他去了咸阳,献上造纸之术必定能够在匠作少府当上一个大匠甚至官吏,即便是皇帝也要嘉奖于他,但眼下却被你们杀死了,这是我清河镇的巨大损失,也是大秦的损失,你要赔钱!”陈旭说。
“赔钱?”不光蒙云呆了,就连房宽也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不错,赔钱,我为了培养牛小四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几乎举清河镇之力才将纸张研究成功,如此巨大的损失你不赔钱焉能说的过去?”
“那……赔……赔多少钱?”蒙云又开始结巴。
“五十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