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寻真并知实也皆回转,一应人、物亦皆备齐。
陈滢以净布拭净伤处融液,又试了试水温,便再度吩咐:“再叫人去灶上烧些热水来。”
虽然正值初夏,天气却还不算很热,若以凉水浇身浇上大半个小时,薛蕊怕也要冻出病来。
知实忙又去了,陈滢便以瓢舀水,开始不断地冲洗伤处,且绝不触碰那一处肌肤。
此亦紧急治疗的重要事项,若触碰皮肤,会造成其脱落,极难修复,而若脱落严重,则危及生命。
只是,看薛蕊伤处,皮肤碳化迹象十分明显,情况却并不容乐观。所幸她倒在身上的融剂,其强度比浓硫酸差了许多,也因此,并未伤及身体的其余部位。
而即便如此,薛蕊胸前的这部分皮肤,只怕也很难保住。
心中虽这般想着,陈滢的动作却丝毫未停,仍在不住冲洗伤口。
在医生到达前,必要的救治,不可或缺。
那两名小鬟很快便学会了,各自拿着水瓢,替下陈滢。
陈滢终是空出手来,遂站起身,叮嘱一旁的刘妈妈:“请在此处盯着,这浇上身的水绝不能断,要浇足三刻才可。等一时热水来了,便掺一些到冷水中去。”
刘妈妈唯唯应诺,陈滢又转向寻真:“多叫几名粗使婆子过来,专门往这里送水。”
寻真自去了,此时,外头又有仆妇通传:“校长,保安队留组长过来了。”
陈滢闻言,忙行出花厅,便见“留一线”穿着一身蟒袍箭袖,肃立于阶下,面上神情极冷峭。
“校长,听说这里出事了,可是有人行刺?”一俟陈滢出门,她便当先问道,眸光森然。
“并非如此。”陈滢摇头,简短说明了薛蕊的伤势,又道:“……事不宜迟,请你骑快马去城里请个擅治外伤的大夫来,如果能请到女大夫就最好了。薛夫子伤得很重。”
之所以要请女大夫,是因了陈滢希望着,尽最大可能保住薛蕊名声,不叫她再遭受二次伤害。
“姑娘!姑娘!”刘妈妈慌忙挤过人群,伸手要扶薛芷,不想手足俱软,身子一歪,直往下躺。
陈滢眼疾手快,一手一个,将她二人稳稳托住,寻真并知实忙赶来,将刘妈妈先扶去一旁。
“你们几个,快将薛三姑娘扶去榻上躺着,给她喝些糖盐水,衣裳也解开。”陈滢飞快招来几名丫鬟,又转向一名健壮仆妇:“妈妈快些去请保安组长过来。”
薛芷的情形应是要请大夫,这些往外跑的差事,女侍卫们显是比仆妇更合适
那妈妈飞奔而去,余下众人亦皆被寻真等约束,办公楼外的慌乱,终是平定。
陈滢转身跨上石阶,眼尾余光却瞥见,刘妈妈白着脸立在一旁,观其神情,倒还镇定。
“你过来。”陈滢点手儿唤她,一面疾步踏进游廊:“到底出了何事?”
“回陈校长的话,是我们三姑娘。”刘妈妈嘴唇颤抖着,说话声也不太连贯,所幸逻辑尚算清晰:“我们三姑娘方才突然往自个儿身上倒了什么东西,一下子……一下子那衣裳就烂了,皮肉也有股子味道,她人也昏了过去,那个味道简直是……”
她面色惨白,再也说不下去了。
方才的情景,委实吓人。
前一息,薛蕊还好好儿地,与薛芷说着话儿,可后一息,她突然便自袖中取出个小瓶儿,向身上一倾。房间里顿时散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薛蕊闷哼一声,仰头便倒。
众人自是大惊,齐齐冲过去要扶,可谁想,薛蕊身上的衣裳竟是飞快蚀烂,竟露出了身上皮肉,且那皮肉似乎也泛出股子味道,众人哪见过这些,惊慌中有人便道“怕不是中邪了”。
这话一出,再看薛蕊那诡异的模样,众人皆慌了,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儿,全都跑了出来。
陈滢静静聆听,眸底光华冷湛,大步跨进门槛。
屋中并无人迹,唯桌翻椅倾,迎枕与椅袱散落满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缕刺鼻的气息。
陈滢的心,刹时坠入谷底。
这味道她并不陌生。
那是强腐蚀酸性物质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