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你待如何

出闺阁记 姚霁珊 2217 字 9个月前

就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提问。

直待饮毕最后一口粥,将牙箸搁下,举袖拂去肩畔散发,他方又勾起唇角。

“我确实想起来了一点儿。”他道,面上有一瞬的茫然,似不知所言所思,是梦还是真。

行苇却是双眸一张,面上的神情变得格外强烈,追问道:“你想起了什么?当年你到底查到了哪里?”

陈劭未及就言,面上现出回忆之色,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按住额角。

以往每当回忆时,他皆会头痛欲裂,须以手按压、减轻痛苦。如今,头痛已然不再,然这个动作,却成了习惯。

他轻按着额角,语声有些迟缓:“我记得,我在某个地方,似乎找到了一名曾在山东做过典吏的老头儿,我想不起他姓甚名谁,也记不清他的长相,但我记得他告诉我,当年康王兴兵,陛下御驾亲征于北疆,许多军需亦从京城派发往北疆,而其中的一部分,被截流去了康王封地。”

“截流陛下军需?!”行苇瞳孔一缩,眉头朝中间一拢,神情竟有几分肃穆。

这一刻的他,哪还有半分长随小厮的模样?便说是知朝堂、晓天下的士子,亦不为过。

“照你所说,康王在朝堂有帮手,且此人官职还不低。”他沉声道,复又抬头,视线中有着针尖般的锐利:“查到如此重要之事,为何当时不报?”

“一定有原因,只我忘了。”陈劭将披衫拢了拢,若无其事。

行苇面色变了变,目中隐有怒意,到底还是忍下了,只问:“接下来又如何?”

略带讥讽地看他一眼,倒也未多说什么,续道:“接下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我后来又查到,那截留军需物资之人,似与当年裴广之死有牵连,于是我便又化妆易容,改了口音,前往宁夏一带查访……”

“这话你之前说过了。”行苇冷冷地打断了他,眼神有几分刻薄:“老爷可莫要告诉我,你昏睡了这许久,想起来的只有这么一丁点儿的事。”

陈劭醒来时,天尚未黑透,卷起的帐幔正对着窗,窗扇推开了约有四指宽,掩着院落中一带粉墙,墙头青藤垂挂,再往上,便是一角鸭壳青的天空,上头飘着几片薄薄的、嫣红的云絮。

鼻息间是清寂寂的棋楠,缭绕来去,高阁知冰弦,皓月出空山,携风而至,又被暮色拂散;耳畔传来轻细的铃音,如若风吟,陈劭闭目分辨良久,方听出是风吹动了护花铃。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里应该是李家,而非裴府。

只消不是在他那未来女婿家里躺着,他便知足了。

这念头在他心头飘忽,未多久,便渐入混沌,再度陷入了沉睡。

当他醒来时,帐中光影幽微,隐约的灯火透进来,棋楠香清寥的香气,已然闻不到了。

他仰躺在床上,稍稍转动头颈,环视四周。

没有眩晕,亦无扑天盖地的阴影,头脑间一片清明,好似壅塞了多时的河道,终得畅通。

然而,那河道两道的风景,却依旧是模糊的。

陈劭再躺片时,终是撑身坐起,推开锦被。

“你醒了?”一个声音突兀地道。

随后,帐幔被人挑起,行苇那张冷淡的脸,出现在了床边。

陈劭扫他一眼,抬手松了松衣领,漆黑的发丝如墨线般披散下来,落上雪白的中衣,道不尽地写意。

“你怎会在此?”他挑眉,唇角勾出凉薄的弧度,作势拍额:“我忘了,你这是怕我突然想起甚么来,说走了嘴,坏了你主子的好事儿,是故才一直守在此处,做出个忠犬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