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消费能力,放在哪个时代皆不容小觑。
莫名地,她的脑海中,现出了一行簪花小楷:
“好戏当久传,愿卿诸事安。”
郭婉的短笺上,只此一句。
虽仅有十字,然语中深意,却尽在言外。
这三千两银票,不止是韩家向陈滢打招呼,更是郭婉在向她致意。
以这样简短的一句话,以如此深切的祝福,愿她安好,愿她的梦想无恙。
“而我又何尝不希望着,你亦如是呢。”目注伞外雨幕,陈滢轻声自语。
她亦怀着同样的愿望,以同样热切而真挚的心,祝福着她的朋友。
愿此去阳光灿烂、前程锦绣,愿前行的路上不再迷茫失落、没有黑暗挣扎,唯坚定的信念,与永不言悔的执著。
“姑娘,怕是要用饭了,先回屋好不好?”身后传来寻真的语声,陈滢略略回神。
暮色自天边涌来,雨渐成势,瓦楞上碎珠跳溅,滴水檐下水线连绵,小院仍是幽寂,并无人来,唯苔痕映阶、草色如碧。
陈滢轻吸了一口气。
空气潮湿清润,好似江南天时。
“哎呀,这雨若是下到明儿,怕就不好了吧?”寻真仰头望天,又开始被陈漌发愁。
知实被她逗笑了,摇摇头,将伞收拢来,上前行至陈滢伞下,接过她掌中油伞:“姑娘,回吧,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老爷若知道姑娘淋雨,怕要担心。”
陈滢点了点头,寻真亦举伞上前,主仆三人踏上了游廊。镂空廊顶垂下细长藤条儿,她们缓步行着,听一路雨打叶落、行一路绿影离披,转廊绕户,回屋去了。
细雨如丝,织就春烟如缕,远处的山峰似蒙了一层薄透轻纱,天地间一片苍茫。
陈滢高举着一柄油伞,立在客栈小院儿门前,一任风拂薄烟,湿却春衫。
“姑娘在瞧什么呢?”寻真侍立在侧,也将伞面儿抬高,顺着陈滢的视线往外瞧。
除了漫天飘飞的细雨,并远处数峰连天,眼面前儿连棵树都瞧无有,真真是空荡荡一片。
寻真鼓起嘴,满脸不高兴。
若不是为着陈漌,他们又何至于在此处投宿?这破地方又小又窄,还偏僻,离官道可远着呢。
“那黄妈妈真个规矩多。”她嘟嘟囔囔地戳伞柄儿,却也并不敢十分抱怨。
黄妈妈乃陈漌身边第一管事妈妈,据说,颇通风水堪舆。
而他们之所以宿于此处,亦是依黄妈妈所言,讨个好口彩、好时辰、好地步儿。
举凡嫁娶,总要讲究这些,此亦人之常情。只是,这位黄姓妈妈却是讲究到了极致,就连每日用饭的时辰,亦有定规。
也正因如此,由盛京至济南府这一路,整个车队,其实是遵照黄妈妈的意思行或止,打尖儿的客栈亦皆由其指定,更遑论其他了。
“黄妈妈也是一心为主,到底也是嫁娶大事儿,你就少说两句罢。”站在另一侧的知实轻斥寻真,往左右看了看,语含劝慰:“姑娘,这客栈虽说简陋了些,倒是清静得很,婢子瞧着也没很离了格儿,况离着济南城也不远,明日便也到地方了。”
“真是谢天谢地。”寻真拍心口做松气状:“总算明儿一过,老爷这身上的担子也卸下了。”
陈劭父女此行乃是送嫁,待明日入城,陈漌便会直接由忠勇伯府接去拜堂完婚。千里送嫁,至此亦算完满收梢,是以寻真才要松口气。
偷偷觑一眼陈滢的神情,她又小声儿嘀咕:“姑娘也不必见天儿的被人拉着说话儿了。”
自离京伊始,陈漌便时常向陈滢打听伯府状况,那几位管事妈妈们亦会往寻真、知实跟前走动,旁敲侧击地探听消息,次数一多,难免叫人烦恼。
“知实,那些账目你帮我核算过了么?”陈滢未接她的话,收回视线,微俯着身子拂了拂袖。
一刹时,裙裾间水雾蓬起,银屑也似,在微白的天光下飞散开去。
知实忙肃容垂首:“回姑娘的话,婢子重新核算过了,姑娘算的没错儿,都对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