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帝沉吟良久,面上渐渐浮起笑意。
“好。”他点点头,将茶盏向案上一置,起身立于案边。
“很好。”他笑看着陈滢,目中满是欣赏:“你这丫头果然不错,不负朕赐的那面金牌。”
“谢陛下。”陈滢谢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道:“陛下在查访时,也请顺便注意一下有没有四年前突然离京、四年后又回来的高官或贵族。虽然这种很可能性极小,但也不可忽略。”
元嘉帝略一思索,立时明了。
陈滢这句话,算是把最后一环给扣上了。
她此前的假设,一直将凶人定位于“与县主无交集或少交集”的人群中,而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即那个“凶人”的确与县主相识,四年前受惊后迅速逃离京城,四年后复又返回,却偶闻铃声,于是杀人灭口。
元嘉帝扶案,食指轻扣着桌面儿。
此种可能性,确实微乎极微。
长公主府素常往来的,不是勋贵就是高官,而安王之乱时,元嘉帝趁平乱之机,早将重要位置的官员换了个遍,这四、五年间,正是元嘉帝培植羽翼、理顺朝政的关键时期,官员外放、勋贵调动等事,虽不能说没有,却也委实有限。
不过,查还是要继续查的。
此时,陈滢仍在侃侃而谈。
“陛下还请回忆县主的口供。”她说道,语声越发笃定:“那两名密谈之人中,给县主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让她清楚地听见了声音、且整整恐惧了四年的人,是那个‘凶人’。至于提前离开的另一人,她只是模糊听见了对方几句话而已。”
她缓步行至锦画旁,并不停留,又往回慢行:“以此为前提,如果这‘凶人’有一个明面儿上的身份、且与县主熟识,则会产生两种可能:其一,县主当初一听此声,便立时知晓此人身份。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县主听他说了半天话,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由此可以初步推断,他与县主,并非熟人的关系。”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其二,我们还可以再退一步,假设县主彼时太过慌乱,一时没认出这声音的主人;又或者,他此前与县主并无交集,但此后却有机会。那么,这四年间,只消县主与此人碰面,两相对话,以县主对此人印象之深,肯定能够认出那个让她心有余悸的声音。”
言至此,她抬手掠鬓,神情淡定:“可事实却是,县主这四年再没听过这人的声音。臣女据此初步断定,此人,并不在县主的生活圈中,相应地,县主的存在,对他基本也不构成威胁。”
元嘉帝点头不语。
陈滢的分析,几乎将所有可能性都算了进去。
此时,便闻陈滢又道:“结合以上几点,我们可以给这凶人一个最基础的画像。第一,他与县主并无交集、或交集有限;第二,他能够自由出入贵族宴客场所,可见并非普通庶民。结合此两点,这凶人可能的身份便有以下几种:小厮、长随、车夫等下仆,或近身侍卫、管事、僚属等诸如此类,因潜伏于豪门贵族府邸,是以能够接触到贵族宴饮。”
元嘉帝“唔”了一声,拿起茶壶,慢悠悠地给自己斟茶:“那凶人的所谓‘画像’,已然得出,然则提前离开的另一个人,你认为又是如何呢?”
陈滢忖了片刻,恭声道:“从他们刺杀县主的行为倒推,臣女认为,这提前离开的男子,我们暂且称他为神秘人吧,其初步画像应如下:首先,神秘人与县主的生活有交集,可见其身份不低,高官勋贵皆有可能。”
元嘉帝眉峰动了动,端起茶盏,却并不喝。
陈滢又道:“其次,神秘人在余孽中的地位应该也不低,因为他能够接触到层次较高的秘密,比如武器之类;第三,神秘人非常谨慎,或者不如说,比较胆小;第四,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点,神秘人与凶人的关系,比较微妙。”
“哦?”元嘉帝挑了下眉,面上有些好奇:“这个结论是如何得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