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劈面,她的声音被切成碎片。
她飞快放下手。
太远了,且是逆风,弓箭根本无用。
她立时发足狂奔,口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小心!快放下!”
冷风倒灌入喉,冰凉刺骨,她的声音被吞没大半,无人得闻。
陈滢只得拼命挥动手中弓箭。
然而,两下里至少离着三四百米远,山风又大,那群人又大多低头跪着,既看不到、也听不到。
陈滢的一颗心几乎跳出喉咙,胸口炸裂般地疼。
远处重叠的那两抹血红,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妖冶、如此诡异。
北风刮面,寒冷的空气切割着她的头发、脸庞和手指。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怦,如巨锤重重敲打。
眼前的一切都在变暗,唯那两抹红色,血般浓艳。
“快放下她!”陈滢再度大喊,喉头竟涌起一阵腥甜。
然而,王敏荑仍旧没听见。
也或许她听见了,却并未当回事。
她满脸甜笑,抱着那女童,那女童伸出冻红的手,指着背朝陈滢的这个方向。
王敏荑笑着点点头,背向而立。
那是极短的一瞬间,却又仿佛无限拉长,迟缓得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
女童在王敏荑的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
女童一手扶着王敏荑的肩膀,推开距离,另一手抚向肘弯;
女童的手指突然隔着衣袖用力按下,随后,身体一颤;
恍惚间,陈滢似听见了一声机括声响。
“嗒”。
很轻的一响,却像在耳边炸起惊雷。
王敏荑与女童的身体,同时后仰。
陈滢骤然停步,弯弓搭箭。
汗水顺着脸庞滴落,她的手微微颤抖,箭尖所指处,人影模糊,似被大风刮得虚幻。
太远了。
也太迟了。
仿佛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王敏荑松开了手。
“砰”,女童落地,溅起尘土,她身体蜷缩,在烟尘中抽搐着、痉挛着,身体下方迅速洇出大片殷红,兜帽落下,露出一张黑瘦的小脸儿。
“郡主慢着些儿。”那内侍蓦地唤了一声。
极标准的京城口音,有着阉人特有的尖细。
抱月额角险些滴下汗来。
还真被她猜中了,果然是哪个老王爷家的小郡主,怪道她不认识呢。
若换在一年前,就算来的是公主,他们也不怕。可如今却不行了,郡主品级高于县主,他们不能明着得罪。
无暇细想,抱月飞快往旁退开,心头一阵阵地后怕。
当真好险!
谁能想到,这王三姑娘,竟认识这等贵主儿?
想来是因了王二姑娘被指为太子妃,她一家跟着水涨船高,这才结识。
抱月可不会认为,那小郡主口中的“姐姐”,会是她们这群婢仆。
所幸方才没动手,尚未酿成大错。
抱月不露痕迹地朝后摆了摆手,示意放人。
两名女卫倒也知机,立时放手,躬身退后。
王敏荑因被围住,又正自气恨,并不知外事,忽觉手臂一松,周遭的人亦散开,眼前现出一个穿红斗篷的小身影,正自朝她跑来。
“见过郡主。”抱月等人齐齐屈身见礼。
王敏荑呆住了。
郡主?
哪来的郡主?
直到那小人儿跑到她身前,又见对方衣饰,她才蓦地醒悟,忙屈身见礼。
“要抱抱。”小郡主立在她身前,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在王敏荑的发上。
王敏荑先是一怔,旋即几乎喜极而泣。
真是侥天之幸,来了个小郡主,将香山县主的气焰压了下去。
有了这小靠山在前,香山县主再想为难她,怕是不能的了。
王敏荑欣然起身,凝目细看,却见那小郡主一身红衣,头上的风帽也没摘,并看不清长相,只张着双臂,露出冻得红通通的小手,脆声道:“姐姐抱。”
稚嫩的童音,听在王敏荑耳中,如闻仙乐。
她忍不住露出微笑,柔声道:“是,郡主。”语罢,微微俯下了身。
匆匆赶到山脚的陈滢,恰好撞见这一幕。
她停了步,大口喘息起来。
纵使离得很远,且场中形势颇乱,但仔细辨析,还是能够瞧出脉络。
比如,抱月一伙与王敏荑的对立,以及那个突然出现的小贵主儿。
众皆屈身,独王敏荑并那女童站着,此即表明,陈滢担心的事没发生。
王敏荑没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