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两家合用一座小彩棚,便设在山脚下,却是个安静又背风的所在,众人下车后,先去彩棚稍做休整,顺便恭候皇帝大驾。
与两个姐姐不同,王敏荑在贵女圈儿里颇吃得开,虽其中一半儿是看在未来太子妃的份儿上,对她这个太子妃的妹妹另眼相看,另一半儿,却是因小姑娘性子温和、又爱说话,不像王敏蓁、王敏芝那样清高。
未在彩棚中坐多久,王敏荑便向陈劭请辞,只道要去瞧瞧几位手帕交,陈劭自是应了,陈滢便陪同前往。
只是,未过半刻,她便又回转。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陪着她的,只寻真并知实双婢。
陈劭正闲坐看书,见她单个儿回来了,不免吃惊,书也抛去,问:“阿蛮怎生独自回来了?王三姑娘呢?”
陈滢扯动嘴角,露出惯常的笑容:“王三姑娘朋友挺多的,我去了,倒妨碍她们谈天说笑,不如回来的好。”
陈劭面色不动,眉峰却微不可察地一轩。
王敏荑与陈滢既是同出,就须得同返,哪怕回来后她再单独出门儿,这才是周全的礼数,可是,王家这个三丫头,似乎并不懂这些。
是因为年纪太小,被家人宠溺之故,还是单纯瞧不上他们陈家?
他这极微的一点不虞,立时被陈滢敏锐地察觉,遂笑着解释:“父亲见谅,这实是我的主意。王三姑娘原说要陪我回来的,我硬把她留下了。这外头一圈儿的棚子呢,走个来回也要好些时候,用不着耽搁时间。”
陈劭不语,只温颜一笑。
他如往常一般,著简简单单的白袷,衣袍胜雪、乌发如墨,这一笑,倒好似画中人走到眼前来。
“阿蛮真是个好孩子。”末了他道,温言朗朗,春风也及不上这语中的温柔。
陈滢还是方才的笑容,古怪而又安静。
其实,她倒还挺想在外头走一走,也免得与陈劭尴尬相对。
只是,这地界哪儿哪儿都是人,无处可得清静,相较于外头那些虚文假饰,她还是情愿尴尬地杵在棚中。
此念方起,王敏蓁的语声便传过来,令陈滢瞬间回神。
“成记故衣今日一早关张了。”她语声极轻,神情肃然:“据我家小丫鬟打探来的消息,那成老板把房子退了租,回乡种田去了,邻里们都说,他好似不打算再回京城。”
陈滢一下子抬起头。
成记居然关门了?
这又是一个“为什么”。
如果成老板所言属实,那么,这处联络点应该也不会再起用。
陈滢蹙眉思忖。
是派去的人手露了行迹,还是别有原因?
“你派出去的丫鬟,有没有被人盯梢?”她问王敏蓁。
王敏蓁摇头:“应该不会。那小丫头很机灵,且她有个兄长在镖局做伙计,人面儿颇广,每天找去盯梢的人都不一样。”
亦即是说,露陷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能往其他方面考量了,比如对方认为这处联络点再无留下的必要,于是裁撤,又或者那成老板真要回乡种田之类。
总之,成记这条线已然截断,陈滢手头的线索,便只剩行苇与陈励。
陈励目今无法可想,行苇这一头却绝不能再出纰漏。
陈滢心头微微警醒。
她往后必须加倍小心才行。
按下此念,陈滢又向王敏蓁致谢,王敏蓁自是笑称不必,接下来,二人不过叙些闲言,倒也不虞有人听见,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围场便到了。
陈滢下得车来,举目四顾,见马车正停于一条不宽的泥路上,四周野林疏落,隐约可见远处村舍升起的炊烟,苍白的一注,抵进淡蓝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