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麻月儿,居然也懂精油制法?
据传,那炼制之法极为繁复,麻月儿一介贫女,仅凭着自己摸索就能制出精油,这可能么?
“这是怎么说的?”长公主目注程氏,面上涌动着浓重的猜疑:“这麻月儿竟有这般聪明,将那韩家秘术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倒不是的。”程氏讪笑道,面色有些尴尬:“她一个穷丫头,哪里能有这样的颖慧?只因她薄有几分姿色,很是爱俏,偏手头又无钱,便只能自己想些土法子,自做自用罢了。”
她勾唇一笑,面现鄙夷:“这麻月儿好吃懒做,唯在爱美这一项上,倒有些偏才。她做出来的精油我亲试过了,委实简陋,也就堪堪可用而已,与香云斋是不能比的。”
言至此,她语声顿止,自袖中取出个极精致的小瓷瓶,推去长公主手边,笑容十分神秘。
长公主一愕。
“这是我兴济伯府新制的精油,请殿下姑且品评品评。”程氏面现得色,烛火之下,双目幽焰勃发,贪婪与兴奋皆有,更杂着一丝小心讨好:
“殿下放心,这是以麻月儿所制精油为本,我又花重金请来匠人精炼而成的,并非那一等末流货色。”
她将食指在案上点了点,一脸地意味深长:“待殿下试过之后,咱们再论其他。”
长公主面色不动,心下早起波澜。
程氏如此胸有成竹,显是对拿出的精油极有信心,莫非,这精油竟是上品?
再进一步,竟是能与香云斋比肩?
这实是大好的消息!
若她的猜测成立,则所谋之事如今虽然不成,可先期所需的大笔钱财,却能够在短时间内筹集。
“你确定?”长公主眉目阴冷,声音亦极冷。
“这……”程氏抬手掠鬓,手在半空停了停,神情有些迟疑:“照目今看来,我觉得她说不太像在撒谎。”
她再往前凑了凑,语声越发轻细:“殿下请想,她若是藏着别的心思,就该早早出现,专等着殿下的人现身时露面,也好拿个投名状。可是,此女出现的时机却在其后,若非我派出人手,她可不就走空了?”
长公主不语,眉头攒得极紧。
程氏又续:“再一个,这女子所言皆与柳婆子对得上。殿下也知,这柳婆子前头死过一个丈夫,现如今这个痴儿是她再嫁后所出。而这个女儿便是与前头丈夫生的,再嫁前,柳婆子便把她送了人,柳婆子的邻居皆知此事。”
她略停了片刻,又道:“她这女儿的养父是个花匠,住在城北棚屋,日常接些散活儿,她养母原想着买个孩子来,讨个好彩头,好叫自己也得个儿子,这买来的刚好当童媳。只这养母身子不好,一辈子没生养,多年前就已病故,这女儿便跟着养父过活。前些时候,她那养父也得了重病,临死前告诉她说有个亲娘,她便寻上门来了。”
长公主仍旧蹙着眉,十指尖尖、丹蔻如血,摩挲着裙摆上的绣纹。
柳婆子的底细,她亦尽知,确如程氏所言,这柳婆子是有个女儿送了人,那对养父母也确实在城北生活。
她的人也只查到这里,便在她授意下止步。
一来,城北那地方,自来贫户混居,且元嘉帝登基后,施行诸省通行之政,盛京亦不锁城,外地流民有不少于彼处落脚,鱼龙混杂,查起来费手,万一有个不好,徒惹麻烦上身。
二来,柳婆子送女之事,发生在二十余年前,其与女儿一家并无往来,柳婆子又一病死了,这条线就此中结,至于那对养父母,不过芥蚁而已,委实没有查的必要。
第三,此事的罪魁祸首,长公主心知肚明,正是郭婉。这位郭孺子蛰伏数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报当年中毒之仇,这个梁子是与长公主府结定了。
也正因此,当查到郭婉曾有个叫明心的忠婢,实为投毒之事主脑时,长公主的注意力,便尽在明心身上,旁枝末节,自不会再问,程氏这才拣了个漏儿。
只是,这么个不要紧的庶民,就算查到了,又有何益?
以程氏无利不起早的秉性,她会做这等无用功?
长公主心头微动,面色却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