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总能抚慰人心的声音、这总是教长公主柔情缱绻的男子,此际,却忽尔像与她隔了一层,再熨贴不进她的心。
长公主的心,顿时空了一块。
或许,这一角残缺,其实早就存在了,只她不愿看、不愿想、不愿回顾,只望着眼前良人、如玉郎君,忘却一切。
而此际,这风寒雨寂的夜,这萧索遍四野的秋声,终令她回视心底,再终是,冷了她始终未暖的心。
她微阖了眼,泪水滚滚滑落。
她最疼爱的女儿,竟被人投以剧毒,且根本无从医治,而她的夫君,人虽在此,心,却如水底顽石、天上凉月,看得见,却触不到。
一阵剧痛陡地袭来,像被人生摘了心肝儿,长公主透心透骨地疼着、恨着,甚至……也怨着。
她是大楚朝最尊贵的女人,可此刻,便再多尊荣权势,也救不回她的女儿。
她嫁予了她最渴望、最恋慕的俊美夫君,可此刻,他的温言软语,却是那样地苍白无力。
谁能填满她心底深处的那一角残缺?
谁又能挽回她女儿残破的身体?
“……殿下勿要难过,管先生说了,可以慢慢将养,阿娇的病定能好转的。”郭准还在轻声低劝。
长公主偎着他的手,含泪双眸,蓄一层浅浅苍凉。
“县主只能慢慢将养,假以时日,或有一线希望。”这是管耀的原话。
原来,她夫君的安慰,亦如外人之语,乍听来暖心,实则,无关痛痒,如述别事。
所谓慢慢将养,便是遥遥无期吧。
长公主想,再度闭了闭眼。
花树贵妇“哦”一声,奇道:“话是这样儿,如何素常我并没见过呢?不管是花宴诗宴,县主我也见过不少回了,竟从不知此事。”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玛瑙贵妇摇头,猜测地道:“许是县主身子康健,再不需此物护持了吧?”
二人对视一眼,各各目露深意。
“罢了,看来也无甚事,不若辞去。”花树贵妇掩口道。
玛瑙贵妇颔首:“这话很是,再呆着徒惹人厌。我听人说,那香云斋又出了新的精油,说是几种花草合起来制成的呢,姐姐可愿与妹妹同赏?”
“那敢情好,这天光尚早,回去也是无事,不如逛逛。”花树贵妇欢喜应道。
瞧了场热闹,接下来自要细细品评,再买上些心爱的微物,才算尽兴。
一双密友相携而去,想是去寻杜氏告辞了。
陈滢遥望着她们,并未近前。
寻真尚未回来,她还得再等等。
她转眸看向琴苑,苑中已然走空大半儿,几面山水屏风孤零零立着,挡住一应视线,唯细小的铃声偶尔传出,似篱间叶底系的护花铃,却又多一分出尘,好似冰弦。
陈滢又向旁看了看。
甬路尽处,镇远侯顾乾正与管耀低语,二人的面色皆极凝重,甚至,可称沉重。
陈滢的心往下一沉。
郭媛的病情,看来真的很不妙。
不知何时,阳光渐暗,天边积起一层淡淡的灰,好似浓墨滴落浅青的纱罗,晕染出漫天乌云。
黄昏尚未至,盛京城中,已是清秋细雨洒长天,街头巷陌、檐角廊前,一片风雨低咽。
夜幕飞速地降临了,吞噬掉最后一丝天光,不消多时,满世界灯火氤氲,暖了这残秋的城。
然而,这满城灯火,却终究暖不透人心,亦暖不透这冰冷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