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不由疑惑,奇道:“祖母怎么没把他们叫回去?”
郑寿一家应该早就被叫去明远堂回话了,而不是到现在还留在西客院儿。
以国公府之尊,盛京府与五城兵马还不至于扣着不相干的证人。自然,杀人凶嫌除外。那毕竟关系重大,不是凭人情面子就能抵消的。
唐妈妈闻言,面现尴尬,躬腰道:“老太太先前不舒服,几位夫人忙着服侍她老人家,三老爷又忙,一时就没顾得上。”
陈滢颔首不语。
内宅以许老夫人为尊,她这一病,许氏与沈氏自不可不管,三老爷陈勉做惯了太平官儿,能为怕是有限。
又或者,李氏杀人这消息一透出去,各院儿的人,便都有了心思罢。
陈滢看了看郑寿,问:“昨晚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郑寿呐呐地道:“奴才知道了。”
“那就好,烦请把事发经过与我说一遍。”陈滢尽量放缓语声。
郑寿连道几声“不敢”,迟疑片刻,蓦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跪,郑嫂子并两个孩子也皆跪下了,个个抖衣而颤。
“回三姑娘,奴才该死!奴才当真该死!”郑寿声音发颤,两手死死抠着砖地,汗如雨下:“都是奴才疏忽,昨晚睡得太沉,竟没听见有人进来了,周九娘……爬在门槛儿上,奴才……奴才……也是一点儿没听见。”
他说着已是淌下两行泪,并不敢用手擦,只伏在地上,面若死灰。
发生了这样的凶事,他们一家子却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宋婆子尖叫时才醒,这犯下的错儿怕不是揭了天去,怎么罚都不为过的。
“你们一个人都没听见动静么?”陈滢的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喜怒。
郑寿还没出声,郑嫂子忽地“砰砰”磕起头来,额头很快便红起一片:“都是奴婢夫妻的错儿,求三姑娘大慈大悲,饶了奴婢两个孩儿,奴婢夫妻来世……”
“闭嘴!”未待她说完,唐妈妈厉声打断了她,两道眉毛竖了起来:“姑娘若是不饶了你家两个小子,那就是不慈悲了?”
郑嫂子惊觉说错了话,吓得浑身乱战,郑寿忙膝行上前,伏地道:“三姑娘,奴才家里的不会说话,请您恕罪。”
他倒是没磕头,但扶地的手却越发用力,指头磨出血来都不知道。
说起来,西客院拢共也就两进,后一进的院子共有屋舍十余间,应是考虑到那些穷亲戚的需求而设置的,而前院的格局就简单多了,除门房之外,东西厢各有两间屋子,专供下人们居住,除此再无其他,连棵树都没有,光秃秃、空荡荡,一眼就能望到底。
那道长长的血迹,最终停在了在正门门槛的位置。
虽然冯、唐二人俱非常人,此刻见了如此长的一条血路,亦觉悚然。
所幸那门房离正门还有些距离,此刻并无人守卫,唯不远处院门的外头,立着几个穿皮甲、佩腰刀的兵卒。
那是五城兵马司的官兵。
陈滢站在门房外头,神情踟蹰。
她恐怕来晚了。
紫绮应该已经被人带走了,而带她走的人,一定是方才表情怪异的庄伯彦。
“三姑娘,为何不进去?”冯妈妈的声音压得很低。
陈滢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道:“我进去瞧瞧,你们等在外头。”
这个瞬间,她的双腿变得有些沉重,如坠着千斤巨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门房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她的脸色渐渐发白。
猜测被证实,紫绮确实被带走了。
被庄伯彦飞快地带去了别处。
陈滢深深地吐纳了一息。
疾跳的心撞击着胸腔,微微泛疼,耳畔似有风声掠过,“呼啦啦”噪音喧嚣。
她猛然抬头,望向远处。
东边的天空悬着大片曙色,白亮耀眼,如一道道静止的闪电,锐利、寒冷、刺目。
陈滢用力地呼吸着,心口仍旧发闷。
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要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