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吞咽了一下,手抖得厉害:“婢子瞧见……瞧见西厢房亮着灯,婢子就进去了。可是……可是……”
她忽然抬手,痛苦地抱住了后脑,身子前后摇晃着:“进屋的时候,婢子的脑袋突然……突然……就疼了一下,然后……婢子眼前就黑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模模糊糊地……婢子像是听见有人……有人说话。”
陈滢眸光一盛,紧紧拉住她的手:“你都听见了些什么?不着急,你慢慢说。”
紫绮咬着嘴唇,两眼又看去别处,似在竭力回想彼时情景,眼神却渐渐迷茫起来。
“婢子……婢子现在……想不起来。”她蹙着眉心,神情越发痛苦:“婢子记得……有好多血……很多很多的血……还有刀子……婢子手里拿着刀子……坐在地下……好像不是西厢房了,是比西厢大的屋子……婢子坐在地下……好多好多的血……”
她喃喃地说着,突然推开陈滢,举起手放在眼前看反复地看,然后拼命来回搓动着手指:“不行……这样不行的……好多血……太多了……要洗一洗……要洗一洗……妈妈会责罚的……妈妈会不高兴的……”
她神经质地转动着脑袋,像是要找到能洗净血迹的东西,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水……水盆怎么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陈滢的心揪得紧紧的,有些发疼。
这是很严重创伤后应激综合症,紫绮的心灵,遭受了重创。
陈滢愧疚得无以复加。
就在一刻钟前,她还在庆幸李氏无事。
这是何其自私的想法?
李氏侥幸躲过一劫,可紫绮却更无辜,她的忠心,让她成了这案子的替罪羊。
纵使语焉不详,可陈滢还是能够听出,紫绮有极大可能,落入了圈套。
她进入西厢后,应该是被人敲晕了。
在她晕倒的过程中,她应该还有一部分意识,于是听到有人说话。
其后,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拿着刀、浑身是血,周遭可能还有尸首,受惊过度,遂再度昏厥。
她听到的说话声,到底是什么呢?
陈滢没有再继续发问。
紫绮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再行追问,她可能会崩溃的。
陈滢在血迹旁停了片刻,凝眉沉思。
据说,周九娘被人发现时,正横在大门的门槛上。
这一道血迹,或是她挣扎求生时所留?
随胥吏行至二进院门,她引颈而顾,烁亮明烛照下,院门外石阶斑斑,白石小径染作血色,一直延伸向前。
陈滢心头发紧。
这是周九娘留下无疑了。
每一条生命的逝去,皆令人扼腕。
怀着一种难言的心绪,她随着胥吏绕过血渍,来到了前院儿的门房。
两名女吏正守在门边,见了来人,齐齐叉手行礼。
“我进去问两句话,你们看好门儿。”那胥吏神情倨傲,大摇大摆带着陈滢进了屋,两名女吏垂头望地,恍若未见。
看起来,这胥吏还是个说话管用的。
门房共有两间屋,前面一间是空的,他们径入后头小室,便见一妇人打扮的女子,披了件紫烟罗大袖披衫,满身血迹,垂头而坐。
正是紫绮!
“快些。”那胥吏在门前停步,悄声叮嘱,复又转至第一间屋外,帮着望风。
陈滢走进屋中,举目环视。
屋中陈设简单,房梁下悬两着盏灯笼,四壁刷着白粉,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散开去。
“紫绮。”她唤了一声,走到紫绮的面前。
紫绮慢慢地抬起头,失神的眼睛里,不见一分光彩。
一条干净的布巾,围着她的脑袋缠了几圈儿,陈滢凑过去看了看,闻到了极浅的药香。
看起来,她的伤势已经被处理好了。
“紫绮,你还认得我吗?”陈滢去拉紫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