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理上来讲,这样的情形是说得通的,亦是有据可查的。
这两位太医的推论,让许老夫人心头略松。
停妻再娶虽也触犯了大楚律,但陈劭却是情有可愿。
一个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清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家中还有妻儿等候?
再者说,那周家姐弟自己亦有不对。分明知晓刘七郎身世有异,却还是与之成亲,难不成他们还想一辈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将这些内容仔细地看过了一遍,许老夫人便将纸折起,眼尾余光扫了扫李氏,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问刘宝善家的道:“刘家的,那个……团哥儿,是怎么回事儿?”
那孩子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个哭声都没听着,怎么看都像是得了病。
刘宝善家的闻言,忙恭声道:“回老太太的话,那孩子……团哥儿……据说生下来就有些不足之症,时常生病。因见周九娘姐弟一直轮流抱着不撒手,世子爷便请了常走动的大夫来按了脉,大夫说是……可能正在发痘。”
“哟”,许氏惊呼了一声,蓦觉不妥,忙拿帕子掩了口,砚以焦急:“这可得好生安置着,痘疹最是凶险的。”说着便又蹙眉:“家里头几个孩子可都没出过痘呢。”
痘疹有着很强的传染性,在水痘结痂之前都有风险。
许氏此时不由暗自庆幸,陈勋小时候是出过痘的,倒不怕被染上,同时却又警醒起来,想着万不能叫这周家三口与人接触。
许老夫人闻言,眉头也自皱了起来:“既是出着痘,怎么还带着孩子到处跑?”
说话间,不动声色地瞥了李氏一眼。
如果周九娘所言属实,团哥儿就是国公府的哥儿了,这是陈家血脉,不可能任由其流落在外,必要认回来的。
若事情走到了那一步,李氏这一头,还需好生安抚一番才是。
“回大夫人的话,奴婢家里的才从外头回来,报说那周家三口确实是打北边儿过来的,七、八天前就住在高升客栈里了,那周柱儿与店伙说过一嘴,说是他姐夫走丢了,他们是进京寻亲的。”刘宝善家的低声回道。
认亲的那家人姓周,周九娘与周柱儿乃是一对姐弟,那乳名团哥儿的孩子,大名叫做刘思儒,据说是陈劭的骨肉,这斯斯文文的名儿还是他亲自取的。
许氏“唔”了一声,拿起茶盏盏盖儿,向盏沿上轻轻磕了磕:“就这么些?”
刘宝善家的将腰弯向地面,语声越发低微:“回大夫人,还有别的消息。老太爷派去府衙的人回报说,周家三口儿的身份路引都没问题。世子爷与那周家姐弟说了半日的话,也没发现破绽,一应都对得上。”
一面说话,她一面便自袖笼中抽出几张纸来,上前两步,双手呈去了许老夫人跟前。
许氏就如没看见也似,专心地喝着茶。
许老夫人放下佛珠,却也并未去接那纸,而是转向了一旁的李氏。
“二郎媳妇,你要不要先瞧瞧?”她柔声说道,面上含着几分悯意。
夫君失忆,又遇上这等糟心事儿,便是她这个做婆母的都膈应得慌,何况身在其中的李氏?
李氏木然地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几张纸,眼珠子有点儿发直,好似没听懂或是没听见许老夫人的话。
许老夫人叹了口气,又问了一遍,李氏的眼珠子才动了动。
“老太太瞧着便是。”她道,咧嘴笑了笑。
那是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许老夫人见了,又是一叹。
“媳妇便看了……也没用。”说完了这话,李氏便又低下头去,两手无意识地将一方帕子团过来、又团过去。
许老夫人不再说话,伸手接过纸页,只看了两眼,便沉下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