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个名字,绿漪与红香立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郭婉将茶盏拿在手中,看也不看她们,只淡淡地道:“你们也别多想,我自有我的道理。一时她来了,你们也别走,我有话对你们三个说。”
二人不敢再耽搁,齐声应是,便挑帘去外头叫人。
不一时,明心便到了。
郭婉倚枕坐着,眼尾余光扫过这个才进府不久的大丫鬟,却见她今儿穿着件粉绿的衫儿,下系着鹅黄挑线裙,裙角上还绣着一枝桃花,绣工十分精致。
“这是你自己绣的么?”郭婉手中正端着茶盏,只翘起一根白嫩的小指,点了点那枝桃花。
明心顺着她的手垂头看了一眼,便诚惶诚恐地屈起了身:“回奶奶的话,婢子手艺差了些,入不得奶奶的眼。”
郭婉点点头:“也还罢了。”说着便搁下茶盏,将一方冰丝绢的帕子在唇边按着,闲闲地道:“我今日叫你们三个都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她转过身,从榻边的小几上拿出个朱漆匣子,拿钥匙开了,挑出来三张身契,放在榻上:“我要放你们的籍,这是你们三个的身纸。”
三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俱皆大惊,绿漪更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颤声问:“奶奶这是要赶婢子们走么?”
明心与红香也连忙跟着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道:“奶奶莫要赶婢子们走。”
郭婉端坐在榻上,垂目依次打量着她们,叹道:“我并非要赶你们走,实是此番一去,只怕我就不会再回来了,这些个铺子我可带不走,总需要有人替我守着,若你们是奴籍,只怕便守不住。”
此言极尽通透,却又透着无限苍凉,绿漪刹时间便红了眼眶,抖着嘴唇道:“奶奶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奶奶洪福齐天,定能得享富贵荣华,婢子们……”
“这可不一定。”郭婉淡淡地打断了她,勾唇一笑:“盛京城可不比山东,那里贵人太多,我的身份总是不大得人待见的,万一撞得个头破血流、走投无路,我总得留个退身步儿不是么?”
陈滢凝视着郭婉,目中流露出了一丝忧色:“你自己的事情已经很麻烦了,这案子……”
“这案子我必须得管。”郭婉打断了她,语声极是坚定:“多半那尸首就是烟柳,时间合得上,人物么……也大约合得上。县主……未必不会讨厌她,毕竟,烟柳的后头……还有个我……”
这话她说得极其隐晦,意思却再明晰不过。
停了一会儿后,她又续道:“到底烟柳也是我的丫鬟,更是先慈最信重之人,就算是为了先慈,她的死……或者说是她的下落吧,我也必须查出个始末来。再退一步说,就算烟柳没死,那尸首沉在湖底数年,府里连个问的人都没有,必有极大隐情,我就便查一查,帮你一把,这也是该当的。”
话说到此处,郭婉的颊边现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语声越发郑重起来:
“自与陈三姑娘结识,您已经帮了我太多,鬼哭岭的救命之德、花草精油的知遇之恩,这桩桩件件,便穷尽一切我也偿还不清。如今好容易得了个回报的机会,还请您不要推辞才好。”
语毕,敛袖屈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陈滢大感意外,竟是未及闪避,待反应过来时,郭婉已是直身而起,侧眸浅笑:“好了好了,你也别推辞了,就算你不愿意,我人在京城你也管不着啊。”
这话也是,可越是如此,陈滢便越不放心,蹙眉道:“那凶手很可能还在某处盯着,我担心你会惊动ta,为自己带来凶险。”
“我省得,你尽管放心。”郭婉正色应道,复又指了指那案上的木雕:“这个交予我可好?”
看起来,她是决计要插手此案了,陈滢就算劝得再多,她也不会听。
只能等见到裴恕后,请他帮忙盯着郭婉一些,不令她身陷险境。
思及此,陈滢心头微动,看向郭婉,轻声问:“他……知道你的身份么?”
这个“他”指的是谁,二人各自心知肚明。
许是没料到陈滢有此一问,郭婉一时颇为错愕,愣了片刻后,却又笑了起来,拂袖道:“三姑娘多虑了,殿下是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