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盆衣裳便是古大福行凶的铁证。
何廷正领命而去,很快便有一名兵卒跑来,把大木盆给抱走了。
按理说,有了如此重大的发现,裴恕理应欢喜才是。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点不大痛快,脑海中一再闪现的,是陈滢方才拿铁筷子挑衣服的动作。
他有点不太愿意看到这么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去做这些事情。可是,若问他理由,他却又说不上来,就是觉出一种难以言喻地别扭。
见证物被收走,陈滢便自井边站了起来,往四下里看了看,一面不忘轻声提醒:“小侯爷别忘了叫人搜鞋子。”
“我省得。”裴恕离开陈滢远了些,语声低沉,停了片刻后,又道:“陈三姑娘且回去罢。何廷正很仔细,他知道怎么搜证物。”
陈滢闻言,唇边漾起了一个浅笑,微有些揶揄地道:“小侯爷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倒是渐长了。”
这原是一句玩笑,然裴恕闻言,面上竟生出了些许不自在,咳嗽了一声,态度生硬地道:“陈三姑娘说笑了。”
语中虽有个“笑”字,陈滢却觉得,他的脸色有点发黑。
她不由莞尔,知道裴恕大约是觉得她管得宽了,好在此案已破,证据齐全,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遂不再多言,行了个礼,便干脆利落地带着冯妈妈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确实与她无涉,审问人犯之类的,有刑名官员们在,总能查清原委的。
直待走出古记葱饼的大门,冯妈妈方才低声嘟囔道:“小侯爷这时候倒知道多嫌着姑娘了。”
这话直叫陈滢忍俊不禁,笑道:“妈妈也真有趣儿,我多呆一会儿你又不乐意,我早些离开了,妈妈又觉得委屈了我去。”
冯妈妈一想这话还真说到了点子上,忖了再忖,也自笑了,作势打嘴道:“奴婢就是个两头倒儿,叫姑娘见笑了。”
两名兵卒架着晕迷的古大福站了起来,郎廷玉恨恨地又朝他身上踹了一脚,骂道:“娘的,这小子还有脸哭!”说着他便甩了甩手,面上的神情十分嫌恶。
“哦?”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淡然的裴恕,在此际却露出了些许讶色,负手看向郎廷玉:“他在哭?”
郎廷玉叉手应了一声,一把便扯住古大福的发髻,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果然,古大福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他方才居然真的在哭。
陈滢摇摇头,上前一步,轻声地道:“先把他带下去吧,再把这地方封起来,叫人守着。”语毕,引颈向屋子深处望了一眼:“如果我没猜错,在他的住处,应该还能找到与那鞋印相合的鞋子。”
裴恕安静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挥了一下手。
郎廷玉知晓其意,躬身道:“遵命。”
这两个字,他是朝着陈滢说的。
裴恕的手势他看明白了,就是让他照着陈滢的吩咐去做的意思。
陈滢并未觉出任何不妥,此时又向门外聚集的人群看了看,低语道:“小侯爷若是有暇,便请再寻两个口齿灵便的胥吏来,将古大福犯案之事说一说,也免得这些街坊们惶惶不安。”
说这话时,她的视线扫过裴恕的衣袖,犹豫着要不要让他把证据掏出来给众街坊瞧瞧,思忖片刻后,到底没开这个口。
该案不存在任何冤屈,古大福家中的证物应该远不只这三件失物,陈滢相信一定能够找到更多,到时候一并公布消息,也好平息悠悠众口。
郎廷玉很快便将人手分派了下去,古大福也被带走了,冯妈妈便凑到陈滢身边,轻声地道:“姑娘还要在这儿再呆着么?”
说出这话,她便意有所指地抬头看了看天。
她们此时正站在古记店铺中,这抬头望天的动作自不是叫陈滢去看天花板,而是在暗示她时辰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