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问过何大人夫妇,他们说,昨晚他们睡得比较迟,约莫亥正(晚十点)过后才睡觉。”陈滢此时说道,抬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长纱:“而在从亥初(晚九点)到亥正(晚十点)这半个时辰里,他夫妻二人一直在聊天,聊天的地点正在我方才所说的三个房间,而其主要话题,就是关于离开蓬莱县的种种安排的。”
说到这里,她转眸去看裴恕,语声略略压低了一些,有些神秘地道:“他们一定是吵架了。虽然两个人都没明着说,可从他们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来看,他们应该吵得很凶。”
裴恕怔住了。
直花了好几息的时间,他才听终于弄明白陈滢并非在开玩笑,而是在说真的。
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格外怪异。
这话题怎么就转到这儿来了?
人家夫妻吵架又怎么了?这与杀人案有关吗?
“小侯爷或许会认为,这些琐事与本案无关。”陈滢的话语就像是在回答裴恕的疑问,且语声还极为肃然:“而实际情况却正好相反。正是因为何大人夫妻长达小半个时辰的争执,最终导致凶手决定杀掉何老太爷,且付诸于现实。”
裴恕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世上还有因偷听到别人的谈话而起意杀人的?
可是,再一转念,他便又想起了那份怪异的验尸记录。
凶手怪异的杀人手法,似乎又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陈滢的推断。
“此言……当真?”裴恕目注陈滢,神情中掺杂着怀疑以及不解。
“千真万确。”陈滢点了点头,甚至还停下脚步,抬手掀起了幂篱上的长纱,以使裴恕看到她此刻毫无笑意的脸:“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如此认为的。据我所知,何大人与夫人昨晚在聊天时,曾经提到过几句关于丁忧的事儿。此外,他们昨天产生争执的原因,或者不如说是他们争执的焦点,则是为了一个人——明心。”
事实上,在推导出凶手真正的动机时,陈滢自己也觉得挺匪夷所思的。
“小侯爷此时的疑惑,便是一刻之前我的疑惑。”她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停下了步子,转首迎向裴恕的视线,语气很认真:“但是,结合各方面线索来看,让何大人丁忧正是凶手行凶的真正原因,也就是杀人动机。”
裴恕此时也停下了脚步,垂目看着她,神情亦是前所未有地认真,问:“为什么?”
凶手为什么一定要何君成丁忧?
他能从何君成的丁忧里得到什么好处?
除了那个济南府经历的空缺,裴恕想不出凶手杀掉何老太爷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微的叹息。
“家中长辈去逝,子女必须阖家守孝,这一点小侯爷应该是知道的吧。”陈滢漫声说道,重新提步向前。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从跨院来到了何宅的大门前。
而裴恕的回答,却是直到他们跨出门槛后,方才响起的。
“本官自然知道。”他的声音醇厚依然,但已经没有了从前那种如酒的韵味。
他总觉得陈滢这个问题像是个陷阱,却又想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
陈滢知道他的困惑,没有再继续卖关子,而是直言语道:“把何家留在蓬莱县,便是凶手的杀人动机。”
裴恕没说话,可前行的动作却有片刻停滞。
陈滢的答案简单得叫人惊讶,由不得人不去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