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带着泥渍的脚印,在这个房间的地面上也有两枚。
只是,陈滢却注意到,那脚印只出现在床榻周围,却并不及于箱笼柜架,这几处也并没有被人翻动的迹象,东西码放得很整齐,那箱笼上甚至还有一层极薄的浮灰,显是有几日未曾有人碰过了。
偷盗之人,绝不会放过这些可能藏有财物的地方。
若这般看来,这又不像是入室盗窃引发的命案。
陈滢微蹙眉心思忖着,最终将视线转向了尸体——亦即何老太爷。
何老太爷仰躺在床上,半身都是血,那血还从床沿流到了地面,床边的一部分地毡上亦满是血迹,而从他额角处那个已经凝固发黑的伤口来看,这可能就是致命伤。
迅速地观察过后,陈滢并未急着去察看尸身,而是先自袖中取出炭条与纸,简略地将案发现场画了下来,一面便不时拿出木三角放在地面,作出标记。
那些迎枕、烛台等物,很可能是死者与凶手扭打时落下的,都是很重要的证据,必须做好标记。而那些木三角上都标注有“一、二、三”等数字,只要在图纸上记下数字,便能找出证物相应的位置。这对其后分析案发现场意义重大,必须做到一丝不差。
在侦探先生的世界里,这种工作根本不必他来完成,只是,现在是异时空的古代,陈滢身边没有帮手,除了个冯妈妈还能站在门外递递东西之外,其余诸事只能由她亲力亲为。
待将现场情景全部记录在册后,陈滢方才小心地跨过证物,来到床边,开始翻看尸体。
在没有现代仪器的情况下,陈滢只能根据尸斑来推断死亡时间,而目测死者的情况,她初步推断其死亡时间未超过十二小时。
这委实是个太过宽泛的时间段,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陈滢很快便将注意力从死亡时间上移开,转而观察起死者的伤处。
经检查后可知,死者头部的伤口有三处,最致命的一处位于左前额,伤口深可见骨,而再细查伤口形状,陈滢便将视线转去了那只烛台。
黄氏面色怔忡,呆呆地望着眼前那块金牌。
即便天色阴沉,那金牌上还是泛出点点光芒,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提起帕子来想要拭一拭眼角,可那手却抖得太厉害,“呼”地一声,那帕子被风吹落,掉在了青砖地上。
她微吃一惊,正欲俯身去拾,不料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已然抢先拾起帕子,递还给了她。
“您别怕,拿好了。”有若山泉般的音色,无端地便叫人心下一宁。
黄氏有些恍惚地接过帕子,下意识地便将之按在口鼻处,说出来的话声微微发闷:“原来……原来那传闻竟是真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陈滢手中的金牌,神情比方才还要怔忡。
“我要进去查看,请您莫要阻拦。”陈滢再度语道,迈步往前走去。
黄氏站在屋门口,神情上并无阻拦之意,可身体却没动,面上的恍惚之色也愈加明显。
陈滢知道,她这是在连续受惊之后,反应有些迟钝了,便回身向知实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你与寻真扶着何太太去那廊下歇着。”语罢又转向冯妈妈:“妈妈跟我来。”
两个丫鬟忙应是,双双扶着黄氏去了外头,那黄氏有点浑浑噩噩地,也不知抗拒,由得被送至凳楣子处歇,冯妈妈则跟着陈滢往前走。
走不上两步,陈滢却又停步,看向那个守着院门儿的管事妈妈,问道:“妈妈贵姓?”
那妈妈比黄氏好些,虽然也是吓怕了,回话倒是很迅速,闻声便立时躬身道:“回姑娘,奴婢姓牛。”
陈滢点了点头,放缓了声音道:“劳牛妈妈的驾,请你看好院门儿,别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当然,若是有府衙的官差们来了,你也不能拦着。另外,”她转向地上的那两名瘫倒的仆妇,略略提高了声音道:“稍后我还要向她们问话,别叫她们离开。”
“好……好的,陈三姑娘。”牛妈妈有些结结巴巴地应道,缩着身子站在门边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