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婉心下对这个外祖父极为敬重,闻言便笑着谢了座,那厢清风便悄步退出,还将门也给掩上了。
韩端礼站起身来,在屋中踱了几步,忽地问道:“听说你今儿去万安寺,正逢着有京里的客人前去上香,可有其事?”
郭婉心下微惊,面上却是毫无异色,从容道:“回外祖父,是有这么回事儿,我在那桂树林里还遇见了他们家的表姑娘,就是姓陈的那一位。”
韩端礼点了点头,抬手捋着胡须,面色有些踌躇。
见他只问起了京城来客,却并不知自己与朱嫂子会面之事,郭婉心下稍安,又因与韩端礼向来亲近,说话便也没了那些避忌,迟疑了片刻后,便问:“外祖父怎么忽然想起那家人来了?莫非我们那院子有什么不妥,他们住着不舒服?”
韩端礼便摇了摇头,将手一挥:“没有的事,我就是问一问罢了。”
说完了话,他就又捻着胡须继续沉思,却不说下文,仿佛叫了郭婉过来,就是要问她一个问题。
郭婉略觉奇怪,却也知道此时不宜于多问,于是便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后,韩端礼才像是突然惊醒了过来,看向了郭婉,问她道:“依你看来,那陈家的姑娘……怎么样?”
这问题比方才还要奇怪,郭婉却仍旧面无异色,想了想后,便回道:“回外祖父,照孙女看来,那陈姑娘是个沉稳的人,性子也宽和,瞧着挺不错的。”
“如此。”韩端礼点了点头,随后便又是一阵沉默。
再过了片刻后,他方才道:“此事你休要再提了,便是你外祖母问你,你也只说不知。”
郭婉也不多问,只点头道:“是,外祖父,我记下了。”
郭婉与这两个表妹从小一处长大,彼此间情谊不浅,秉性也算熟悉,闻言倒也不觉唐突,只笑着柔声道:“我如今并不好与你们同进同出,只我也没忘了你们呢。”
话到此处,她便回头吩咐道:“红香,去把东西拿来。”
红香领命而去,不一时便捧着个绿漆螺钿小匣子走了出来,郭婉接过,将那匣盖儿一掀,那匣中的红光便映亮了她的眼眸。
原来,那里头竟装着两串一模一样的红玛瑙手串儿。
“哟,这红玛瑙好生剔透。”韩瑶卿轻呼了一声,娟秀的脸上划过了惊喜之色。
郭婉一笑,将匣子递了过去,道:“这手串儿乃是我前些年托人从京城带来的,今年开春的时候,我便将它们交予了万安寺慧能大师,请大师开了光,今儿刚好取了回来,你们两个一人一串儿。”
韩瑶卿细瞧那玛瑙串儿,便见那颗颗玛瑙皆是一般大小,有若红珠般圆润,心下十分喜爱,却不敢就接,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向了一旁的韩瑶宜,目中盈满了求恳。
韩瑶宜只向那手串儿扫了一眼,便摇头婉拒:“表姐,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郭婉对这个大表妹素有好感,很敬其为人之端重,闻言便笑道:“这东西颜色太艳,便我留下也不过白搁着,倒不如给了你们。”
这话说得也是,她一个寡妇,总不能穿红着绿,除非再蘸。
只是,那裘家老太太当初同意放郭婉回家,首要条件就是“不许再嫁”,韩端礼与刘氏疼外孙女心切,便咬牙应了。亦即是说,郭婉此次回到韩家,终其一生,怕也只能老死在韩家了。
这般想着,韩瑶宜心下便生出极浓的不忍来,再一看郭婉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不由更是物伤其类。
今日之红颜,便是明日之枯骨,此念一生,她面上的神情便暗了下去,良久后,方强笑道:“表姐既这么说,我再推辞就是伤了表姐的心了。”
郭婉柔柔一笑,道:“这话才对,拿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