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好了,本部一向秉公执法,绝对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奸佞小人。”黄光升微微颔首,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书办道:“一切按照规矩办吧,老夫已经许多年没有断案,第一步怎么做?”
那书办朗声道:“入得我刑部的囚犯,先要打十五杀威棒!”
中国古代实行的是有罪推论原则,嫌疑人一但被解押到有司,就是囚犯,也没有人权可讲。先打一顿杀威棍摧毁你的意志,然后再换人审讯。审不出案子,换人再打。
这是衙门的规矩,也是制度。
黄光升抽出一根或签扔下去,喝道:“着实打。”
一语既出,陈洪和朱希忠同时色变,空明也惊得面容煞白。
大家都是在官场上混的,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这杖脊人犯分为三种“打”“着实打”和“用心打。”
所谓打,就是意思意思,谁也别当真,高举轻放,糊弄两下就没事了。
而着实打,就是真打了,该怎么来怎么来,能不能挺得住,那得看个人体质。
最厉害的,是用心打,只要是这个口令,基本上都是往死里打,绝对不能手软。
十五棍看起来不多,如果是“打”估计也就在背上留下几道血痕,一天就消。
若是着实打,却不是那么容易扛住的。特别是用棍子,以刑部衙役的力气,几棍就能让你五痨七伤。
空明以前落到锦衣卫手里的时候,也被人家用过大刑。可锦衣卫有心在这贼道身上办大案拿政绩,没有用钝器,只使箍指、烙铁。痛苦是痛苦,却只伤了他的皮毛。
看到粗大的水火大棍和膀大腰圆的衙役,空明惧了,大叫:“陈公公救命,陈公公救命啊!”
“哈!”周楠差点笑出声来,心中想:“我还以为这空明是个死士,结果还是个胆怯之人,一顿杀威棍就吓成这样,还把陈洪给牵扯出来,这下精彩了。”
从史料上对于黄光升的记载来看,这是一个正直的人。或者说,这是一个符合当今主流思潮的儒家正统人士,甚至有的地方显得有些拗执不知变通。
这样的人平日里打起交道来固然令人头疼,但现在做这个主审官对周楠或者说徐阶一门却是好事。
黄老头为人认真,厂卫所搜集的关于徐阁老是凶案幕后主使的证据根本就经不起推敲,黄尚书自然会不以理睬。再说了,徐阶是文官,黄光升也是正人君,天生就偏向文臣一些。
试想,如果换别的胆子小或者机灵的人来做主审,在厂卫势力大张的情况下,这场审讯说不好要被陈洪他们主导了。
周楠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道:“文江,此事我大概已经有了些想法,应该很容易解决,你再下去打听一下消息,我先去徐阁老府上走一趟。”
史文江疑惑地问:“难道大人是想让徐阁老先和黄尚书沟通一下,这个没可能吧?”
周楠笑了笑:“怎么可能,你也不要问了。”
开玩笑,到了内阁、中央六部部院大臣一级,谁不是人中英杰,哪里有那么好沟通的,你给得起人家想要的利益吗?空明案干系实在太大,别说老徐,只怕黄光升那边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什么也不敢做也不能做。
终于到了会审那日,周楠乘了轿子到了刑部,各方人等都已经到了,齐齐聚于大堂之中。
来的人分别是主审官刑部尚书黄光升、东厂厂公陈洪、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大理寺的一个少卿、都察院的一个御史。
大堂里正中放着一张大案,大案后面摆着一张椅子,不用问自然是黄尚书的工作岗位。
一左一右各自放了一张小桌,左边是朱希忠的位置,右边则是陈洪的。
至于周楠、大理寺少卿和御史则惨了点,只一张椅子,还被放在角落里。
周楠上前见礼:“下官中书舍人周楠得天子令前来旁听记录此案,见过大司寇,见过朱指挥,见过陈公公和各位大人。”
黄光升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不苟言笑,微微点了点头。陈洪则一脸的厌恶,甚至看都不看周楠一眼。
倒是那朱希忠一脸的微笑,伸手将周楠扶起,用手轻拍他的手背,笑道:“我早就听侄儿朱论说过你的名字,当年办淮安案的时候,他对你评价极高,说周大人是难得一见的干才。今日一看,果然英姿勃发人中龙凤啊!”
周楠定睛看去,此人倒是生得相貌堂堂,和朱伦依稀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