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若单是陈洪还好办,现在他和朱希忠联手,事情就麻烦了。你们当科道言官是随意上折子弹劾人的,看问题不要那么简单。”
是的,太监和文官们是天生的敌人。一个代表的是皇权,一方代表的是士大夫阶级,见面自然要掐个不停。如果单陈洪一人诬告徐阶,只需一发动,言官自然纷纷跳出来,用弹劾折子砸烂陈公公的狗头。
但现在却多了一个朱希忠。
陈洪大家是不相信的,可朱希忠这一站出来,厂卫联手,力量空前强大,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再说,这二人言之凿凿说徐阶是幕后主犯,言官们心中难免不嘀咕:如果老徐真的是幕后主使人,咱们替他出头合适吗?
这事往大了说是谋反大案,可不能乱发言乱表态,以免惹火烧身。
咱们做言官的就少去凑热闹了,还是继续弹劾弹劾某官员强抢民女,生活作风不检点稳当。实在缺政绩了,上个折子去骂骂皇帝。
空明案这个热点,咱们不蹭,谁蹭谁死。
此中道理,周楠和徐藩都懂。
徐藩:“科道不肯仗义执言也无妨,父亲大人为相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可让他们上书。”
周楠:“又有什么用处,亲亲相隐。”
徐阶:“确实如此。”利益相关人的证词根本就不会被采纳。
周楠:“其实此事也易,关键在我府管家余二身上。”
徐阶大奇:“和余二又有什么关系?”一个普通人和朝堂刀光剑影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嘛!
这事确实可笑,在世人看来,空明刺杀小万历最大的嫌疑人是景王。
徐阶和夺嫡之争八杆子打不到一处,他已是位极人臣,以明朝文官的牛比,好好儿的阁老当着不好吗,干嘛要找人去杀裕王府世子?
空明攀咬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已经够荒谬的,现在更扯到徐阶头上,更是要笑掉人大牙。
徐藩:“父亲大人,凶犯不过是一条疯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也不必放在心上。”这种事情,解释都不用解释,置之不理就是了。
徐阶却缓缓道:“空明攀咬老夫为此案的幕后主使,厂卫那边已经将供状递上去进呈御览了。东厂提督陈洪和锦衣卫左都督朱希忠在相关卷宗上做了批示,要将此案做成铁案。”
“啊,可真?”周楠和徐藩都大吃一惊,同时叫出声来。
自己染供状已经递上去了,那就是说厂卫已经将证据做齐,审讯已经接触,得出徐阶就是主犯,开始走天子裁决这最后一道程序了。
而且,厂卫两大首领联手,能量何其之大,即便是徐阶也招架不住。
徐阶缓缓点头:“这也是刚才邹云卿过来告诉来夫的,哎,万万没想到这个首辅之争牵扯这么大,有人竟欲要置老夫于死地。”
徐藩:“父亲大人,没这么严重吧?还有,空明案这么和内阁首辅之争联系在一起了?”
“这是还不明白吗?”周楠心中一动,立即将所有的关节都串在一起,彻底看明白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忍不住暗叹:好个陈洪,果然了得。我这个便宜老丈人徐藩也真笨,枉他还是做过副省级高官的人,竟然连这点政治常识都没有。
徐阶:“子木,说说你的看法。”
周楠:“其实,空明为什么要刺杀裕王府世子,幕后主使人究竟是谁都不要紧。作为侦办此案的人员,关键是要给世人给天子给王府一个交代。这其中,给裕王一个交代最为要紧。作为受害者,王府若是对最后的结果满意了,这案就算是结了;关键是,办案人要斟酌清楚此案会给自己带了什么好处和坏处。如此大案,别的人或许都避之惟恐不及,而对陈洪来说,却是天大的机遇。”
徐藩忍不住道:“陈洪和父亲大人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没有什么冤仇,他至于下这样的毒手吗?还有那朱希忠,父亲和他同朝为官二十多年,也没有任何过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