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为人谦和,众吏员和兵丁以前都受过他的恩惠,也恼怒吴淼刻薄,都同时欢叫一声,蜂拥而出。
吴淼目瞪口呆,什么周司正,我才是你们的大老爷啊!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周楠和两个太监走了进来。
史文江大为惊喜:“司正,你没事吧?”
其他人也围在他身边:“大老爷,你没事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楠:“没事,就是被免去了官职,暂时羁押在衙门中待审。这位是……”目光好奇地看着吴淼。
吴淼喝道:“周楠,本官乃是新任道录司右正,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
既然你姓周的已经不是官了,一个小小的举人,又是待罪之身,我怕你个鸟。
这话说得非常地不客气,周楠眉毛一扬,按捺住心头的怒火,也懒得理睬,便对史文江道:“师爷,我头有些疼,你叫人打盆热水过来,烫了脚好早些睡觉。”
史文江:“朝廷真要羁押大老爷在衙门里?”
周楠:“正是,朝廷有命案子一日不审结,本官一日不能离开这里。”
史文江苦笑:“只怕大人不能呆在这里,还是另寻他处吧?”
押送周楠过来的一个太监惊问:“怎么回事?”
史文江:“衙门里的公房早已经安排完了,周大人的房已经被吴大人占了。难不成要让二位公公和周大人露天睡觉,还是另外寻个地方吧?”
“什么,我的房间被吴大人占了?”
史文江:“是的,大人的铺盖被褥都被吴司正扔到门房去了。”
周楠心中有邪火腾起来,回头对两个太监说:“二位公公,看来人家看不上咱们三个不速之客。”
今天是吴淼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回忆起自己宦海沉浮这么多年,还真是跌宕起伏,一言难尽。
他本是浙江士子,少年成名,十三岁就中了秀才。次年,又中了秀才。可谓是春风得意,简直就是士林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在吴淼和别人看来,春闱会试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最多几年浙江一地就会出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进士。
金举人,银进士,举人都中了,进士功名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事情就坏在他当年太热血上面。会试期间,正好是朝廷大礼仪之争,吴淼在考前一时口快替皇帝说了好话。道,天子要让生父进宗庙接受后人香火祭祀,此乃人子的孝心,难道不可以吗?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考官耳朵里去了,而这个大宗师恰好是当时的首辅杨廷和一党,立即命人取消了吴淼的考试资格,赶回浙江老家交由地方官看管。
后来,大礼仪尘埃落定,吴淼也恢复了名誉,再次进京赶考。
可惜他在浙江老家的时候不容于当地士林,身心受到了极大摧残,心气已堕,接连考了两次,回回名落孙山,遂绝了进士之望去吏部待选。
吏部见来的是个拨乱反正的,不敢怠慢,就补了他一个甘肃的县丞。历年的考评也都是卓异,等到干满两任就依照政治正确的原则提拔重用。
吴淼同志对于组织的重用心中感激,为了报答组织,就疯狂地刮起地皮,什么钱都敢收,又纵情声色。
原来,他吃了这么多年苦,三观已经彻底颠覆。什么礼义廉耻,去他娘的。当年劳资不过是依据人之常情替皇帝说了几句公允话,就被迫害成这样。看来,好人是当不得的。朝廷还有文官欠本官实在太多,这回都要补回来。
上头安排吴淼到甘肃做县丞,主要考虑到这地方苦寒偏远,容易获取声望,提拔起来也快。但那地方实在太穷,可经不起吴淼大人这么收刮。出于政治正确的原则,你也不好拿吴大人怎么样。
得,吴大人你不是嫌西北日子苦吗,就调你去临清州吧!
于是,吴淼不降反升,做了正七品的判官。
到了临清州,吴大人不收敛不收手,继续大贪特贪。
上头一看,不对,这吴大人这是失心疯了。看来,不能让他任实职,干脆找个清水衙门让他喝茶好了。
就这样,吴淼被调回京城,开始在中央各大清水衙门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