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等(加更求票)

闲臣风流 衣山尽 3667 字 8个月前

那家丁:“各位相公的拜贴进呈大宗师案前,见谁不见谁,可不由我说了算。”

周楠:“先前我看到的,是你在唱名。每每轮到我的时候,就将我的帖子往后挪。我问你,究竟是不是?”

那家丁被周楠说破着一点,面色大变,骂道:“你还读书相公,举人老爷呢,简直就是不成体统。你自己来得晚了,怪得了谁?拜师典礼是何等场合,你竟然拖延到申时才到,分明就是对大宗师的不敬。大宗师不治你的罪也就罢了,岂容尔在此咆哮?”

周楠气得顶心:“我分明是一大早就到了,你这刁奴竟血口喷人,可恶之极。”

正在这个时候,就有贡院学政衙门的锣响起来。

那家丁顺势道:“申时已道,散衙,无关人等都退下去吧!”又轻笑道:“周大人,明日还请早点来,不要耽搁了哟!”

古代东亚各国政府实行的是威权政治制度,就算是学政衙门,也戒备森严。各级衙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申时散衙,也就是公务员下班之后就要封门落锁。无故勾留,甚至闹事,罪名不小。

周楠自然是知道这个制度的,也没办法再和那家丁争吵,只得忿忿地和众举人一起退了出去。

如果没有猜错,今天这事是顾言故意整治周楠,以报复他当年和王世贞的过节。

这其中的恩怨,其他举人自然不知道。只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周子木偌大名气,又有官身,且是天子近臣,估计以前进任何一个衙门都会被人奉为上宾,这次等了许久,心中不耐烦,就朝家丁发泄心中的怨气。一个家奴下人,咱们举人老爷骂了就骂了,想来顾师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不是今日拜师仪式中的一个小插曲上。

就有人过来邀约说天色已晚,大伙儿不妨寻间酒楼聚聚。

周楠饿了一天,已经扛不住了,连声说好。道,今日就由小弟做东,难得聚一次,也不用去远了,就近找一家就是。

大家都道,子木真是爽气。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衙役模样的人气喘吁吁跑过来:“司正,司正,可算是寻着你了,都找你一天了。司里有事,史师爷请你快些回去。

看他满面焦急模样,周楠知道司里肯定出了大事,忙对众人道:“各位年兄,实在不好意思,愚弟公务缠身,需要去处置,改日再聚。”

众举人也都理解,都笑道:“公家的事要紧,日后咱们聚会的机会多着呢!再说了,今天也就三四桌人,人不齐却是不美。后天贡院举行鹿鸣宴,大家不就又聚在一起了。”

按照乡试的制度,访榜之后,各省的一号首长会在贡院设宴举行鹿鸣宴为新科举子贺。席间唱《鹿鸣》诗,跳魁星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此宴因此得名。

周楠:“好,到时候当与各位年兄不醉不归。”说罢,就随着两个衙役匆匆而去。

走了一段路,想起刚才众年兄的话,周楠突然面色大变,禁不住叫道:“好个顾言,用心险恶,卑鄙至极,这是要让我身败名裂啊!”

如果有人问明朝官场上什么差使收入最高的话,或许有人会回答说盐道,还会有人说是河道。

没错,盐乃是国家最重要的赋税收入来源,如两淮盐道衙门,每年国家核定下发的盐引就是十纲,共计十万引。这些盐引给谁不给谁,全凭盐运使和巡盐御史心意,盐商们还不将大笔银子乖乖地送到官员们手里讨好。

至于河道,为了防治水患,国家每年都会拨下百万两银子巨款给黄淮河道修筑堤坝。这用进去多少土方、多少石料、多少人工,还不是河道衙门一支笔写个数字的事情。反正黄淮年年发大水,一冲,就是一笔糊涂帐。

只要你做了这两个衙门的官儿,干上一任,五辈子的钱都赚回来了。

不过,灰色收入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在官场上行走,哪里有没有仇人。你贪墨公款,收受贿赂,总归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只要政敌有心整治于你,要找罪名还不容易。

因此,真正说起收入最高的职位,就只有每届各省乡试的大宗师了。

大宗师临案主考,录取的举人按规矩都会到他那里去拜师,还得奉上一大笔谢师银子。

银子的多寡不定,家境贫寒的考生五两可以,二两也可以,反正就是个心意。出身豪门的举人,几百两也是有的。

一场秋闱下来,如果不碰到陕西那种只录取九十多人的情形,两三百举人总是有的,那么谢师银子就达到惊人的万两之巨。

而这笔收入是合法的,谁也没有权力追究。道理很简单,这涉及到中国儒家文化的传统:学生在拜师学艺的时候,要交束休交学费,孔夫子收徒的时候还叫学生们给他一条腊肉呢!

只要做一届大宗师,贫寒的官员们就能一跃挤进中产的行列。而且,还能收几百前程远大的学生,蓄养人脉。

做考官内是朝堂上最抢手的差使,每到乡试的时候大家都会争得面红耳赤。

有鉴于此,国家就定了制度,你要想做乡试考官,可以,去考,择优录取,谓之大考差。

还有,高品级的官员不许出任此职。

六部尚书,各院部堂官你们就别凑热闹了。尔等已然位高权重,门生故吏遍天下,现在又去做考官广收门生,是不是想结党啊?

考官只能从七品以上,各部郎中以下含郎中之中遴选。

第三,每个人一辈子只能做一个主考官。不然,你每届都当主考,干上一辈子,收他几千学生,鬼知道这学生中要出多少阁老、尚书,这朝堂岂不变成你家开的?

这么说来,此番是顾言平生第一次做考官,也是最后一次。不过,顾大人的运气也是好,做了顺天府的乡试大宗师。京城乃是人文会萃之地,学生的素质虽然比不上江浙,在北方也是首屈一指的。就算素质差点,可京城土豪背景雄厚啊,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小小的一个举人背后会不会站着一个朝堂大老。

这其中就以解元徐养大和周楠为代表。

顺天赴放榜之后,很快就有人将前十名的卷子抄了出来,徐养大的文章自然被大家重点关注。一看,都心中惊叹,果然是好得不能再好。这样的文章即便是放在南直隶考场上,也能排进前一百,在顺天府更是鹤立鸡群,水准却是大大超出一般中式举子了。

周楠也因为好奇拿了一份小徐的卷子,一读之后,心中不觉佩服:徐养大这厮果然了得,他来参加北京的考试,对其他人来说就是降纬打击,太不公平了。

至于周楠,直接就是天子近臣。

能够收这么两个学生,乃是任何一个主考官梦寐以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