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白手套

闲臣风流 衣山尽 3875 字 8个月前

武新化:“司正的话在下不明白,还请明示。”

麻雀吃豌豆——眼睛大,py小。

其意是指某人眼高手低,存有非分之想,德不配位。

这已经是很不客气的话来。

周楠低声道:“实话同你说吧,能够拿到这么多盐引的人自然有深厚的背景。据我所知,武员外和你的同伴也都是普通小盐商,在场面上也没有人。就算我将这十万引盐都给你,你不觉得自己像是三岁小儿怀揣千金过闹市吗?意外之财,得之非富,我这也是为武兄好。”

就在下午的时候,李高亲自来周府拜访。

周楠和这个曾经的仇家开诚布公的共商大事,进行了愉快为和谐的交流,达成一定共识。

李妃说两淮盐运使是王府系的老人,两淮巡盐御使是李春芳李阁老的门生,到时候让李阁老修书一封带过去就是,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五万引实在少了些,加成十万。

这其中的股份是这么分配的,周楠拿三万,李家父子拿二万干股做为日常用度,李妃拿五万。

但如此一来,周楠每年都有几万两的入项,他已经相当的满足了。

一个盐业的利益集团已经初具雏形。

李妃,果然好气魄啊!

听到周楠提醒,武新化心中一凛。是啊,其实两淮盐商集团也有阶级之分,大盐商和小盐商泾渭分明,登记森严。

一般来说,家里曾经有先祖做过官儿,在衙门里有点门路的,每年也只有两三千的盐引,这样的人只能算是地方缙绅,就好象是武新化这种。

一万到两万,则是中等盐商,这人通常都是地方豪门,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官,品级还在四品以上。

两万以上,就是顶级商贾了,通常这种人都有部堂级背景,说穿了就是人家的白手套。

可笑自己一个小小的商贾,却做十万引的美梦,将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看来,周楠今天叫我过来并不是想羞辱我武新化,而且别有用意。

武新化何等精明之人,立即道:“司正和站在司正后面那人若是有在下需要效力的地方尽管说话,敢不实心用命。”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劲,周楠心中赞了一声,这厮倒是痛快:“我会在扬州办个商号,那么多盐都需要分销出去,这事可以交给你来做,到时候少不得分你一成利。”

武新化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最后得到的利润和以前相比多了五倍的利,怎么不肯。虽说是给人家打工,可有周楠后面那天大背景,官府那边也少了许多麻烦,何乐而不为。

这可是攀上朝堂贵人的天大机缘,如何能够放过?

为了五倍的利益,至于其他几个同伴所托,我武某人管他们去死,自然要一脚踢开。

他也不废话,一作揖到地,真心实意地感激涕淋:“多谢司正提携。”

周楠将他扶起,将几封信递到他手头,道:“这里有三封信,一封是内阁阁老李春芳写给两淮巡盐御史的;第二封是司子监祭酒高拱写给两淮盐运使的;第三封则是我的家信。你明日就回淮安,和我妻子还有岳丈一家去扬州,把摊子给我扯起来。”

武新化心中震撼:周楠背后那人究竟是谁,连内阁辅臣和国子监祭酒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内阁首辅都说得动……他不敢再想下去,恭敬地将信接过去,贴身藏了。

且说意识到科场舞弊的严重性之后,李伟也知道周楠是个说得出做得出的人,不敢大意,急忙命儿子李高去王府禀明其中的厉害关系,将李妃请了过来。

此事情甚为要紧,父子二人被李妃赶了出来,气恼地坐在凉亭里等候。

李伟越想这事心中越气,尤其是儿子竟然出钱出力贴补大姨子家,简直就是不可原谅。

一怒之下,李老先生就一口小畜生小畜生地骂起来。道:“孙家以前是怎么对咱的,难道你不知道。爹爹当年落魄的时候,你看看你姨父姨妈那副样子,简直就是施舍叫花子。劳资现在想起来气还不顺,你这小畜生竟然自掏三百两银子出来给他买前程,真是个败家子。”

李伟被父亲骂得心中窝火,顶嘴道:“爹爹你心眼也忒小了,当年若不是姨夫他们我父子三人只怕已经饿死了,这恩情是三百两银子能报答的吗?你说我是败家子,这家里的的生意哪样不是我在出力,我自用我的钱,于旁人无关。”

李伟大怒,抬起手就要抽下去:“旁人,你老子是旁人吗,忤逆不孝的畜生。”

正在这个时候,周楠从那头走过来,笑着一拱手:“李先生和李大人在闹着玩儿呢?”

李高冷哼一声:“你这小人?”

周楠诚挚地说:“李先生,李大人,过去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得罪之处还望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还有打交道的时候。”

李高骂道:“谁跟你是好朋友,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想再看到你。”

“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哈哈,告辞,告辞!”周楠也不生气,逍遥而去。

他刚走,一个下人就过来:“禀老爷,大公子,表少爷来了。”

二人一楞,表少爷不就是孙新,他不是被周楠拿了吗?

顿时,心中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

孙新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鼻子厚嘴唇,显得憨厚。实际上,他也是个老实人,读书也不成,都一把年纪了才勉强中了个秀才。

见到二人,忙上前施礼:“见过姨夫老爷,见过表弟。”

孙新从小和李高、李妃姐弟玩大的,感情极好。

李高忙一把握住他的手,急问:“表兄,姓周的小人没为难你吗,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说着他又恨恨道:“亏得姓周的畜生识相,否则若是伤了你一根毫毛,愚弟绝不与他甘休。”

“什么周大人,什么放出来了,我好好的,你说什么却是听不明白。”孙新一脸的迷惘。

看他模样不似作伪,李家父子也奇怪了。

李高:“你真没被人抓,那你怎么进城来的?”

“我好好儿的怎么可能被衙门里的人捉?”孙新道:“今日我本打算在家温习功课,刚起床就有两个道录司的差人过来,说是寓居京城的大名士王元美士贞先生在京城三清观和人做文会,听闻愚兄的道德文章,就下了秉帖请我出席。因为时间紧迫,走得匆忙,倒忘记给家里人交代了。想必你们看到公人登门,误会我犯了事。”

说到这里,孙新满面亮光:“能够得王元美垂青,那是我辈读书人无上的荣耀。那雅集,来的都是京城一等一的大学者,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开眼界了开眼界了。文会做完,小侄心乡既然已经进了城,不如来给姨夫请安,顺便再看看表弟”

李家父子面面相觑,好象明白了什么。

王元美王世贞不就是周楠的老师吗?

孙新以往不过是一个落魄秀才,加上人老实,在士林里属于人见人踩的角色,王世贞这种文坛领袖就是他心目中的神。

他还处于极度的兴奋中:“今天的文会真精彩,元美先生还问了我的名字,是什么地方人,平日里读过什么书。他在士林中那么高的地位,竟然对我这个小辈如此和气,真道德君子啊!”

说到这里,他眼睛竟有点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