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分析道:“父亲大人,天子这次之所以雷霆镇怒,主要是气恼鄢懋卿他们贪墨了大笔贩卖盐引的银子。试想,如果赚得的钱除解送胡汝贞那里充做军需之外,尽数进献内帑,不就没这事了?天子要免去父亲首辅一职容易,可谁来顶替这个位置却值得思量?”
“试问,谁敢大言能掏出大笔开销维持福建战局,谁敢大言为陛下筹集那么多建造宫观的款子?徐阶可以吗,李春芳腐儒尔。”
听到儿子这话,严嵩眼睛大亮。世界上的事情,脱不过一个利字。拿掉他父子,对于皇帝只有害而没有一分利,确实没有必要啊!
严世蕃:“徐阶如今正当红,整日侍侯驾前,相必也揣摩出陛下的心思,故尔前来我们父子这里讨好。陛下还是眷恋我们父子的,父亲大人不必担心。”
严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果然如此了。徐阶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不过,少他一人在背后搞鬼也是好的。”
他接着叹息:“鄢懋卿他们闹得实在不象话,听人说他赚的钱有一百万两之巨,却只送到京城二十万。剩余的都被他们给私分了……哎,他手下人多,都需要安抚好,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小严也是默然,作为一个庞大利益集团的领袖,你最大的责任就是要养活所有人。不给钱,谁肯为你效力。要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世界上哪里有这么美的事?
以往严家父子派手下在地方敛财的时候,一笔款子最后到他们手只余二三成,其他都被大家瓜分了。他们也没办法,只能装看不见。
如今,竟在这上面出了个大纰漏。
这事也怪不得他们。
严嵩面上露出微笑:“庆儿这么一开解,为父的心情好了许多。你现在大病尚未痊愈,不可太操劳,工部那边也不要去。”
严世藩叹息:“不去不成,儿子有个想法。仁寿宫重建不是由徐阶负责吗,儿子想抢过来。毕竟,如今咱们给了陛下二十万两银子,出力甚大。我工部又负责这一块儿,到时候父亲可借这个机会重新侍侯驾前,毕竟事到最后,还得看天子的心意。”
严嵩点头:“此计大妙。”
嘉靖四十一年的夏初对于严党来说可谓是风雨飘摇。
鄢懋卿私卖盐引为福建前线筹措军费一事案发,皇帝龙颜大怒,着有司逮捕入狱。
严嵩病休,在家中已经呆了一个月,任旧看不到起复的迹象。
不过,天气一热,就有好消息传来—小阁老已经能够下地走动,可以视事了。
严世蕃可是严党的智囊、主心骨,有他坐镇,大家都有强烈的信心将这险恶的局面彻底板过来。
果然,如大家所预想的那样。
小严下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他所领衔的工部,说笑间,只用了一个上午就将积压了一个季度的公务处理得清爽,并顺便处置了十来个怠政的官员。
下午,他马不停蹄将下面的各大制造局走了一遍,累瘫了四匹快马。
到了申时,严世蕃还不肯歇气。又召集了十来个官员到工部,一边吃工作餐,一边议事,直到子时方歇。
其间,小严一口气吃了三碗干饭,啃了一个一斤重的卤肘子,喝了一斤黄酒,笑曰:“当年司马懿谈及诸葛武侯,道:食少事烦,必不久矣!当初某病卧在床,每餐只用薄粥一碗,诸君可否做此想?”
大笑中,他摔杯于地,意气风发。
我严东楼又回来了!
严世蕃的厉害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严阁老之所以圣眷不坠,靠的就是他捉刀的青词和过人的理财手段;靠得就是他多智近乎妖的智谋。
这人做事手段毒辣,是个没底限的。
想起这一点,朝臣心中凛然。本打算跟进弹劾的人犹豫了,以前跳得厉害的言官们又开始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