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有衙役将一群人带了进来,正是老郭昨天晚上谁的私娼和老鸨并船夫。
水关对这几人可没客气,昨夜已经毒打了一顿。他们自然是供认不讳,不但写了供状,画了押,还当庭指证了老郭。
除了人证,物证也全,乃是一条亵裤,上面还带着犯罪痕迹,不用问来是老郭的遗留物。
周楠忍不住朝那娼妓看去,却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粗手大脚的妇人,面上都长满了皱纹。敷了厚实的脂粉,脸皮一动就扑簌朝下落。
他气得几乎笑出声来:这姓郭的什么品味?
“这下人证物证齐全,看你如何抵赖?我看你这官儿是当到头了。”郑提举得意洋洋地问,这下,就算是做成铁案了,谁也保不了这姓郭的。
老郭不服,喝道:“姓郑的,这通州城里的青楼楚馆多了,你信不信现在带人去查,保准会捉到几个大人,怎么只针对本官?不就是进了青楼吗,就要治罪,笑话了?”
郑提举冷笑:“好个郭大人,通州城里的事本官管不着,可这水上却是我漕运水关的地盘。本官有查缉不法之徒的职责。大远河通州段可没有画舫花船。郭大人,你狎的可是私娼啊!”
听到他这话,郭大人面色变得苍白。
按照朝廷的制度,官员嫖娼那可是要罢官免职的。
只不过,官员们进青楼应酬也是常事,也没有人当真。否则,这大明朝的官儿从上到下要被撸个遍。再说了,正经的青楼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开的,谁没有个背景。
如此,这条律令也就流于形式,正因为有官员出了这种事告上去,上头多半也不会理睬。
但老郭去的是私窑子,碰了私娼这条红线,最要命的是官府和官员的体面被他丧尽,死定了。
“狎妓,嫖私娼,谁说的?”周楠突然悠悠插嘴:“这可是不小的罪名啊,郭大人你不要乱往自己头上扣。”
郑提举:“不是狎妓又是什么,周行人,本官倒要请教。”
周楠:“郭大人这是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郑提举看周楠的目光好象是在看一个白痴,眠花宿柳和见义勇为可挨不上边。
周楠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对,就是见义勇为,不但无罪,还要大力表彰。”
如果老郭是普通百姓,说不好交点罚款就放了。
事情恰恰就在他是官身上面,而且,见到郑提举还打出了行人司的牌子,甩出了自己的告身官照。
郑大人一看,哈哈,原来是行人司的人,你们行人司不是清流吗,将来也专门弹劾人为生,今日本官就叫你尝尝被人整的滋味。堂堂行人司吏员朴娼被捉,倒是可以把事情搞大。
官场上的人不怕事,就怕事小。
李丁本是水关的衙役,恰好看守被羁押在班房里的老郭。
老郭就许以重利,让他带信给周楠。
李丁本有些不相信这个穷得厉害的小官儿,直到他找到武员外等人,拿到脚钱之后,这才急忙跑到京城里来。
李丁:“周行人,武员外他们说了,还请大老爷你尽快去通州捞人,他们都在码头等着。小人只有一天假,还得赶回去。”
周楠气道:“捞什么人,姓郭的自作孽不可活,本大人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罢了,你先回去吧,我自有主张。”
以周楠的脾气,这次还真想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也好叫那鸟人分个轻重缓急。至于武新化他们,不要管老郭了,船照样回淮安。
想了想,这里是京师,别的不多,就是衙门多官多。河上那么多职能部门,任谁伸一伸手,就是一桩麻烦,还是得让老郭这个官员押到天津才能放心。
罢,本大人就跑一趟通县吧,这事也不难。
周楠心中不觉感慨:本大人手下怎么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啊,难道就没有君子?
要养君子,至少也得是一省督抚。周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行人,自然不会有人才来投
所谓,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儿——夹袋里只有阿猫阿狗只,不用老郭还能用谁?
当即,周楠就乘了车去了通州。
通州距离京城也就六十几里地,走得慢一日,加快速度半日即到。
到了水关,周楠按照明朝的组织程序,下了通政司的公函,说是要问行人司官员郭某嫖妓一案,做个调研。
郑提举接到公函,有点莫名其妙,这官员嫖妓又有什么好调研考察的。你通政司既不是教坊司,又不是户部税务机关,研究这个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