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自然知道蓝道行对严嵩诸多不满。
嘉靖皇帝对身边方士道人的话深信不疑,如果能够将蓝道行安插到他身边,自然可以深刻地影响到天子,未来也会在倒严的行动中发挥巨大作用。
有这么一个重要人物出首,事情就好办了。
周楠是怎么想出这么个好办法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行人,怎么会对皇帝的心思和性格了若指掌,此人倒是个可用之才啊!
听到徐阶这话,邹应龙大喜:“是,恩师,学生这就下去写。子木此计甚好,佩服,佩服!”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周楠是个小人,心中颇为不屑。
今天一看,周子木果然大才,我不及也!
他朝周楠深深一揖:“子木,以往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周楠慌忙回礼:“同为徐门一脉,你我自当戮力同心为恩相效力。”他很自然地挤进了徐门的队伍。
邹应龙点头:“应当的。”
徐阶:“云卿,另外,尽快查出严党是从什么地方筹的款子,如此才能毕尽全功。”
邹应龙:“是,学生知道。”
周楠见徐阶下了决心,松了一口气,忙道:“阁老,你看下官的安置?”
也是时候问老徐要犒赏了,正七品朝廷命官,我来了。
徐阶忍不住心中一笑,这个周楠,真是热中于官职名禄啊!其实,这个世界上如云卿这样的君子和严家父子这种小人并不多,多的却是如周子木这种烟火气十足的俗人。
他出身贫寒,又吃过那么多苦,有如此性子也可以理解。
就挥了挥袖子:“下去吧,老夫自有见教。”
这让周楠不用担心,尽管去上任就是。
周楠大喜,又要谢。
邹应龙却道:“恩师且慢,子木不可去通政司做官。”
徐阶:“这是什么?”
周楠:“回恩相的话,这是裕王府李妃的父亲李伟和兄长李高的出首,告发严党私募军饷。这事说小也小,说大了,就是图谋不轨。”
徐、邹二人抽了一口冷气,立即明白周楠这是查出严嵩支援福建前线的资金走向,并拿到证据了。
他们忙低下头去仔细端详。
不片刻,邹应龙面露狂喜:“恩师,这可是铁证,学生马上就写折子弹劾严家父子。”
徐阶面上的喜色一闪而逝,陷入思索。
邹应龙:“恩师,如果天大良机,稍纵即逝,必须把握住了。”
徐阶:“云卿,且容为师思量。”
邹应龙:“恩师,这还有什么可三思的?”
周楠也道:“恩相,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下决心吧!”
徐阶想了想,道:“当凭这封告发信只怕并不足以扳到严分宜,尚需一个条件。”
邹应龙见老夫犹犹豫豫心中大急:“敢问恩师还需什么条件?”
徐阶缓缓道:“正如子木方才所说,严党私募军饷。这事说小也小,说大了,就是图谋不轨。是大,是小,全凭君父量裁。毕竟,为福建前线提供军饷,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陛下的心思,你们大约还不了解,他是一个不耐烦的人,对钱之一物也看得极紧。严嵩之所以圣眷不堕,那是因为他有高超的理财手段。这次严分宜能够为前线筹集军饷,不用花国家一文钱,就算陛下知道了,估计也是龙颜大悦,如何会惩办严首辅?”
“这……”邹应龙呆住了。
周楠也皱起了眉头,确实,这事其实最终还要嘉靖来当裁判,全靠皇帝自由心证,实在不好弄。这事严党显示出极强的筹款能力,而这也是皇帝最看重严嵩的一点:“还请恩相指点。”
徐阶:“此信只能说明严阁老的钱花在什么地方,还差从何而来这条。找出钱的来路,老夫才好做文章。”
周楠忍不住点了点头,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单靠李家父子的告发信,证据链还不完整,也做不成铁案。
至于查钱来路的事情,自然有徐阁老的门生故吏去费神,和他周大人也没有任何关系。
周楠的使命到此刻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等了。
可这究竟要等多长日子,阿九婚期将至,师公也命悬一线,等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