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德配位乎

闲臣风流 衣山尽 3307 字 8个月前

这里面的水深得很,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如今还浑身癞子没地方擦,再贸然涉足这凼浑水,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周楠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武新化听得心头发慌,忙道:“两万是不是多了些,要不……一万也可以。”

周楠收起笑声,指着武员外喝道:“武新化,你好大口气,一开口就要一万引。一个小小的商贾,又凭什么?德不配位,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君子不言利,生财有大道。如你这般蝇营狗苟,乃是我辈读书人之耻。黄豆,送客!”

当即,就命黄豆将武新化叉了出去。

“鄢懋卿……究竟是什么来路,史书上又是怎么写的,我这记性啊!下回见恩师的时候,向他打听打听。”周楠坐在桌前想了半天,死活不得要领。

这人虽然是个部堂级高官,可在明朝历史上却只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在史料上也只能留下短短的一笔。后人在读的时候,也不会放在心上。

贵为部院大臣如此,我周楠这么一个小小的行人,估计连在上面留下一笔的资格都没有。这么想,还真有些丧气。

那么,我穿越到明朝,或者说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究竟有有意义?

一时间,我们的周大人陷入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哲学思考中。

想了半天,又吃了一口酒,周子木豁然开朗:咱就是个酒色财气四毒俱全的大俗人,只要一辈子过得快活就成,千秋功罪还论不到我头上。

从屋中出来,正要回家,就看到朱聪浸搂着两个青楼女子得意洋洋地过来。

周楠皱了一下眉头:“朱兄,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回去吧!罢了,今天这帐由我来付。毕竟相识一场,现在又要分别,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别弄得跟诀别似的,此番回大同,下半年还要回来的。这京城,我每年都会住上两月,咱们弟兄见面的时候多着呢,何须这般伤感。”朱聪浸喝了不少酒,大着舌头问旁边的龟公:“银锁和红桃两位姑娘完事没有,若闲了就叫过来。本公子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个请客的,自然要好生快活。”

周楠大吃一惊:“叫四个姑娘,朱兄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不要命了?”

“我马上就回大同,以后被家中黄脸婆管束着,要想再寻欢作乐,至少得等上半年。”朱聪浸鄙夷地看了周楠一眼,“子木啊子木,瞧你那吝啬模样,叫你掏银子跟要命似的。放心好了,方才你那客人扔了一百两银子给楼子,算是你我今日的开销。不使完楼子里也不退,岂不浪费了?要不,子木今天干脆就歇在这里好了。”

周楠:“我可没你这么闲,告辞了。”

这个武新化倒是会做人,也不是那么讨厌啊!

鄢懋卿,字景卿,江西丰城,嘉靖二十年进士。

此人之名,周楠是如雷贯耳的。他以前也在行人司做过几年行人,行人任满后进都察院做御史。后来因为才干出众,升为左副都御史,成为天下言官的领袖。

这人就是老周的前辈和榜样,实际上周大人如果拿到进士功名之后,估计也会走同样的道路。

正因为如此,周楠平日间也留意过此人的事迹,并细心研究过他的升迁轨迹。

鄢懋卿早年出身寒门,富贵之后就有些浮躁,喜欢炫富。家中日常使用器物极是豪奢,就连晚上用来解手的夜壶都银子做的。估计是以前穷得狠了,一旦发达就报复性消费吧!

周楠心道,自己若是将来如他那样富贵了,估计也会同样稳不住,此人倒是有情趣。

就在上个月,鄢懋卿得了朝廷的旨意,以刑部右侍郎衔,总理两浙、两淮、长芦、河东、四盐运司。

官盐是明朝国库的主要入项,占中央财政总收入的四成以上。就拿两淮盐来说,国家每年就能征收六十万两白银,要知道,嘉靖四十年的太仓银才不到三百万。

正因为盐税如此重要,因此明朝旧制规定,大臣办理盐政,没有总理四盐运司安排,这样一来鄢懋卿便全部掌握了全国财入货利的大权。

如今的鄢大人简直就是红得烫人,中央各部院甚至内阁的阁老们要用钱,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这厮出巡两淮的时候非常气派,官吏见他时都跪行蒲伏于地。

武新化听周楠问,就说,本来各地盐引都有定额。盐商们和盐道打了一辈子交道,彼此合作得非常愉快。反正每年年底去盐道走上一趟,办完手续之后,购了官盐,就可以开始经营了。

鄢懋卿去两淮巡盐后,将盐道的所有权力手归己有,宣布发出去的盐引尽数作废,需重新开具。

两淮盐商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以为鄢懋卿不过是趁手中掌握着权力,想刮刮地皮。这也可以理解,每年他们去盐道开盐引都会孝敬巡盐御使和盐道官员一笔银子。

鄢大人新官上任,自然想捞些好处。可去年的好处都被其他人弄走,他若想发财就得等到年底。问题是,他这个总理盐政只是临时派遣,非常设,鬼知道能干多久。换谁在他这个位置上,都想挣快钱。

这次不过是做个姿态,想敲诈大家一笔。

于是,两淮和扬州的盐商们一合计,我等也是命苦遇到个饿痨鬼了,罢,那就再送一份孝敬过去吧!

可是,等到大家去讨好的时候,鄢懋卿却做一毫不取做清官状,一口气抓捕了十几个领头送礼的大商贾,用大刑,枷号游街。

可怜这些盐商们一个个身娇肉贵,如何吃得了这种苦,用刑的时候死了两人,枷号的时候又有两人抵受不了一百多斤重木枷的折磨,挂了。

如此一来,商人们再不敢去鄢懋卿那里触霉头,都在下面悄悄找门路,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