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选女婿,要求的身家清白,品行好,相貌堂堂。
身家清白好说,查一查就知道了。品行这种东西太自由心证,倒是相貌堂堂这一点很好断定。
因此,你要想做驸马,关键是要长得帅。
这事老朱家想得明白,普通人选女婿要的是男方有车有房,最好是父母双亡……呃,说错了,是有才有财的青年才俊。钱和势,咱们天家不缺。难不成男方的富贵还能大过咱们皇室,既如此何不选个漂亮的?
如此一来,老朱家对待儿女的婚姻,都是标准的外貌协会。
做驸马,那可是一跃龙门身价百倍。于是,一到那个时候,无数欲改变自身命运的普通少年就在这上面起了脑筋,使钱买通选官。
就在本朝,甚至有选官收了黑钱,将一个半百年纪的秃子以朝廷的名义硬塞给了嘉靖的妹妹。
嘉靖大光其火,可木已成舟,朝廷礼制不可废,只得打掉门牙和血吞,认了这个状若葛优葛大爷,脑袋亮得可以当夜明珠的老成执重的妹夫。
叫完,周楠索性和徐阶敞开天窗说亮话:“恩相提携下官去军器局乃是为国为民,一片公心,周楠也是个读书人,岂不知苟利国家生死与的道理。早就抱有粉身碎骨,报效国家的觉悟。恩相宽仁,想来也不会叫下官没个下场。真要去做驸马,那不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吗?”
听他点透这一点,徐阶顿时醒悟。这小子就是个官迷,唯恨手头的权势不大腰中的银子不多床上的女人不美,说句实在话,名声臭得很。
这就是个酒色财气四毒俱全的奸佞。
看来他是知道老夫派他去军器的用意,也想以此为进身之阶。
如今如何肯自毁前程去当驸马,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为钱,他只要做了官,什么钱捞不到;为女色,听说公主长得甚是丑陋。而且,做了驸马,还得将房中所有的妻妾都打发了,对于一个色中饿虎来说,可能吗;害怕被严党报复,更不可能,这厮野心勃勃,这话摆明了想要富贵险中求。
这不合常理,难道是老夫误会他。
对,这其中肯定有鬼。
徐阶想到这里,心中不觉一惊:难道严党听到什么风声,使出了釜底抽薪之计,要将周楠弄出军器局?
倒是不可不防,老夫下来得去去查查下一任正式到任的军器局大使是谁,和严阁老又有什么瓜葛。
周楠又道:“阁老,下官只想在你麾下做事,以报答知遇之恩。还请恩相救我,小子宁死也不做那牢什子驸马。”
误会消除,徐阶面色转缓,看着周楠:“子木且宽心,会有法子的。皇帝选亲,也得按照制度办。你是朝廷命官,岂能说选就选的?”
“就是,就算是拉郎配也得按照基本法啊!”周楠心中大忿。
徐阶目光朝下移,凝在周大人的两条大腿之间。
周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以手掩胯,叫道:“我辈君子与竖阉不共戴天。”自残固然可以逃过这场婚事,可那玩意一割就接不回去了。
到那个时候,就不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而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亿。
从禅房出来,周楠被那个“嘉善公主”坏了心情,急忙安慰妻子。
屋中周楠和“嘉善公主”的对话荀芳语也听到了,心中畏惧,只胆怯地拉着丈夫的衣角,将身子藏在他身后,一副受惊小媳妇模样。
果缘果然会做人,就将自己的禅房腾出来,安置好周氏夫妻。
荀芳语有孕在身,折腾了半天也累了,就在暖和的房间里打了个盹。
到夜里的时候,一个小沙弥来请,说是嘉善公主一行人已经烧完香走了,住持请周大人夫妇过去礼佛。
虽说没能烧到头柱香非常遗憾,但荀芳语还是打起精神跪在佛祖面前低声祷告了半天,又舍了十两银子香油。
夜已经深了,她自然不便再走,一行人又在庙里住了一晚。
第二日,周楠就笑着问她:“芳语这次来碧云寺除了还愿,你有没有许下新的愿望?”
“自然是有的。”
周楠:“那么你许的什么?”
荀芳语:“请佛祖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当然,偷偷许愿请佛祖给她一个儿子的愿望却是不肯同周楠说的。
过完小年,周楠自然要回白各庄当差。还没等他收拾好行装,这一天夜里刚上床睡得迷糊,突有黄豆来报,说是外面有人求见大老爷,也没说来历。
大半夜直接找到家里来,显然是熟人。周楠本就是个小人物,在京城也不认识几个人。就穿好衣裳起来,到堂屋,却见是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的书生。
这人周楠也认识,正是徐阶徐相府上的门客,姓朱,是四川人,大家都叫他朱先生。
朱先生说恩相今夜欲邀周大人过府一叙,特派在下过来相请。
大半夜的派人过来传,还搞得这么神秘,想来事情不小。
周楠自然不会捉废话,只道:“有劳了,下官这就去。”
一路上,周楠就在心中琢磨,徐阶将自己安插在工部军器局,用意就是盯紧严党的资金走向。这事他也没有说破,就看自己的悟性,彼此心照。
“难道说,那事又有周折?”
一路无话,周楠实在疲倦了,头一歪,又小睡了片刻。
很快就到了地头,依旧如上次那样叫开了好几扇门,直入内宅。
和上次徐阶装模做样拿着一本书假看不同,老徐头这次却背着手在屋中转圈,一脸的焦急。
见了周楠,喝退左右,就审问道:“周楠,君子行事,但从直中取,莫向曲中求。老夫知道你出身贫寒,吃过许多苦,可也不能出此下策,自毁前程啊?你要做官,就算不经科举也可以,杂流做到四五品的也不是没有。”
周楠睡眼惺忪,脑子里正如一团糨糊,却没听出徐阶话中的意思。以为徐老头要升自己的官,大喜道:“阁老,下官好歹是个正八品的行人,又没有功名,在行人司确实不合适。现在去军器局也是暂代,过得一阵子,新大使到任必然是要走的。前番下官听人说长芦都转运盐使司有判官出缺,下官能够做行人,乃是现任长芦副使詹通的提携,正好报他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