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卢知州问:“周行人,那个谷秀才是你预先安排好的吧?”
周楠笑而不答,只说:“知州,倒想向你讨个人情,明年给这个谷生一个参加乡试的名额。”
原来,明朝的乡试三年一届,并不是所有的秀才都能去考的。道理很简单,童子试每年都有,也就是说,每年每县都要出不少秀才。几十年下来,一个县有一两百秀才也是常事。
一个省那么多秀才,若都去参加考试,贡院还不被挤爆了。
因此,国家又制订政策。如果是当年中秀才的,算是应届生,可直接去参加乡试。至于往届生,则有两个办法获取乡试资格:一,参加地方官主持的加试;二,官学生学业靠前者。
谷秀才在官学中每年年终考试都不上不下吊在中间,按规矩是无法参加明年乡试的,周楠就以这个考试资格说动了他。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奇怪,谷生的成绩不是不行吗,他去参加乡试未必就能中啊。可科举这种事情,其实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你的文章若是中了考官的意,就算质量差了些,也一样高登桂榜。若是不合大宗师的口味,即便写得再好,也叫你名落孙山。明朝大才子张居正牛吧,第一次参加湖北的乡试,不也折戟沉沙,闹得灰头土脸。徐渭牛吧,考了一辈子,也就是个小秀才,都气得神经分裂了。
卢知道州点点头:“也易,至于贾学正蒙受不白之冤,被罚了一年俸禄,倒是委屈,本官下来补贴州学一些就是了。”
办完延庆的事,周楠自回行人司交了差,接下来就是等着京察审核了。反正一件政绩在是手,左右能够得个中等,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楠又要恢复从前每日去行人司点个卯就溜号回家看书的闲适日子。
从行人司出来,回到家中,黄豆就来报:“禀老爷,前番王大老爷派人来说,唐大老爷已经出京回南京了,叫你过府读书。”
“应德公回南京了,王世贞叫我过去读书。”周楠大大地不安,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周楠听到来请他的人这么说,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羡慕嫉妒恨:空性案算是了解了,九公子三千两银子好处到手。此事这丫根本就没出什么力,简直就是坐享受其成,大发横财。
不行,回京之后得找她一次,让她分润一些,至少也得把那笔二百两的债务免了。
这丫……说起来,她还真是个丫鬟生的庶出子。
周楠那日在州学被邹应龙揭破自己只有秀才功名,还是杂流出身,此刻见了卢知州却是有些尴尬。
忙拜下去。
卢知州忙一把将他扶起,笑道:“子木精明强干,日后若中了进士,在官场上历练几十年,当是宰辅之才。”
周楠:“卢大人说笑,下官就连明年的乡试能不能过还两说,当不起。”
卢知州正色:“唐应德、王元美的学生还能差了,日后翰林院当有你一席之地,请坐,请坐。”
各自吃了几口茶,卢知州又抚掌笑道:“那日州学之事想不到既然以这种方式解决了,真是出人意表,不佩服不行。”
周楠心中得意:“学生嘛,读了十几年书,青春年少,血气方刚,谁不喜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下官的老家江淮地区文风鼎盛,以往读书的时候,志同道合的好友,相互成群结社。针砭个时事,议论朝廷大政也是常事。”
“不过,现在想起来却是可笑。”
卢知州好奇地问:“怎么说?”
周楠:“知州是宦海沉浮了一辈子,政治上的事情自是清楚,可不是书上说来那么简单。圣人曰:治大国如烹小鲜。可调和鼎鼐哪有那么简单,涉及到的人和物何其之多,没个几年的历练,又如何懂得,这些都不是光靠读书就能得到的。”
“这一点,邹应龙也自清楚。他召集秀才们议政,秀才们自然议不出什么来。最后,只能是发泄肚子里的一腔天生我才不为人用的怨气开始抨击地方政务。邹应龙只要稍加引导,抓住其中一点不放,就能将火引到知州身上。这么多学生联名上书,控告知州,那可就是一件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