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周楠的手下学了乖,立即发出一声喊,转进如风,飞也似地逃了,只将周楠一人孤零零地丢在大厅堂里。
做为一个穿越,周楠自然知道未来几十年李家的威风。从内心来说,他还真不想和李国丈发生任何冲突。得罪了李伟,就是得罪了未来李妃娘娘的父亲,得罪了未来万历皇帝的外公,以后也别想在明朝政坛混下去了。
可是,如何今天被人强按在地上跪下磕头,他立即就会没脸在京城呆下去。
他现在的官场之路已经固定,那就是通过科举中进士。然后在行人司熬够资历到六部做给事中,然后进都察院,走得是言官清流路线,名声最是要紧。
一旦坏了,那就是前程尽毁。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周楠不惹事,却也是个不怕事的人。
“闪开!”周楠狠狠地推开两个扑上来的恶奴,厉声喝道:“李伟,本官问你,你是什么身份?”
李伟怒喝:“爷爷是身份你这条吧儿狗还不知道吗,老爷我女儿是王府王妃未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年轻书生轻咳一声,微皱了一下眉头。
李伟自知失口,又吼道:“反正老爷我是什么人,无须同你废话。”
周楠讥讽地一笑:“李员外被本官问住了吧?好,我先说说本官是什么身份。本官周楠,淮安府生员,行人司正八品的行人,朝廷命官。本官上跪天地君父,下跪父母。敢问李员外现在是什么爵位,所任何职?说到底,你不过是一芥平民,又有何德何能让本官下跪?”
这已经是彻底和李伟撕破脸了。
李伟暴跳如雷,骂道:“狗吃不剩的东西,老子今天就是要让人下跪,你想告状,尽管告去,看谁敢为你撑腰。哟喝,你还有功名的读书人,还朝廷命官,臭屁一股。一个小秀才也配做行人,你今日被老子整治,只怕你们行人司人人拍手称快。快动手,按住他!”
周楠一呆,心叫了一声糟糕。
是的,他现在只是一个秀才,却做了人人眼色的行人。司里的人对他也是诸多排挤,这次若是吃亏,只怕那些人都会心中暗爽,行人司也不会替他出头讨还公道。
难道今天这要任人羞辱?
遇到李伟这个不知道轻重遇事只知道蛮干的粗人,周楠还真有点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的感觉。
正急噪中,周楠想起刚才那书生咳嗽时的情形,心中突地一动。这人身上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即便是嚣张跋扈的李伟对他也是异常客气,难道是王府中里的人?
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当下周楠就厉声大喝:“谁敢上了,本官位卑言轻,两袖清风,所有的只是一身傲骨。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却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今日受此屈辱,已无颜苟活人世。李员外,后会无期。”
言罢,就作势朝墙壁上撞去。
那书生大惊,大喝:“拦住他!”
两个家丁急忙拉住周楠。
李伟大喝:“拦什么,他要死,自死好了!”
“李先生,你少说一句吧!”那青年书生苦恼地摇了摇头,朝周楠一拱手:“周大人,抱歉,李先生就是这个性子,不要放在心上。今天请你过来,大家为的都是公务。罢,来人,送周大人回府。”
出了李府,周楠偷偷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喃喃道:“还好那书生是个懂得轻重的,千钧一发之际叫人把我给拦下来。否则,等下这墙撞还是不撞,那就尴尬了。”
正在这个时候,先前仓皇逃出李府的五个随同挨了过来,小心问:“周老爷,不要紧吧?”
周楠大怒,指着几人骂道:“混帐东西,弃上官不顾,卑贱小人!”
今天也是晦气,本以为李伟惹了赵经历那事的发麻烦之后,会有所收敛,乖乖接受朝廷的清丈,自己一桩功劳轻松到手。想不到李国丈简直就是茅司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又道:“本老爷堂堂朝廷命官,能有什么事。听本大人训斥之后,李伟羞愧难当,幡然悔悟,自然是赔礼了事。见他态度诚恳,大人我自是大人不计小人过。”
众人心中自然不信,口头却道:“佩服,佩服。”
“那书生是谁呢,高拱、李春芳、张居正?”周楠心中奇怪。
想了想,高拱是个老头子,李春芳和张居正都是中年人,年龄明显对不上。而且,这三人都是翰林院学士出身,将来是要入阁为相的,如何能够自贬身份去李府。如果被人弹劾攀附外戚,还有何面目在官场立足?未来也别想做辅臣了。
今日受了这个惊吓,周楠也没心思回行人司,自回家看书温习功课,不表。
此刻,在李府。
李伟气愤地说:“冯大伴,你理那瘟生做甚,他要死自死就是。又不是我动的手,大家都可以为我佐证,须怪不到某的头上。”
“佐证,谁替你佐证,我吗?”那书生笑了笑。
没错,这人就是裕王府的大伴冯保。
所谓大伴,就是宫中太子或者皇储年幼时的随从。顾名思义,就是储君的玩伴。
这可是宫里的美差,一旦储君长大接位,通常来说,大伴都会飞黄腾达成为内宫的管事牌子。
因为有二龙不见面这件操蛋事,嘉靖不立太子。可天下人都知道裕王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冯保前程远大。
说起这个冯保倒是个才学能人,他出生内书堂,读了十多年书,因为才学出众被调去司礼监做秉笔。
司礼监负责代天子批红,掌印被人称之为内相,权势极大。
冯保毕竟年轻,一下子得居高位,就有些把持不住,整个人膨胀了,一心要在嘉靖驾前邀宠,结果得罪了监里的老人,被掌印黄锦打发到王府做了世子的大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