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淡淡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男女之情这种事谁说得清楚呢!弄一本这种书吧!”
朱聪浸:“听你的话,弄这种书,我非赔本不可。如此污秽人心的书儿一刻,我还有何颜面立于世?”
阿九:“先前不是说你那书坊刻一本书赔一本吗?颜面,你都被浑家打出府来,有家归不得,还有谈什么颜面?”
“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奉国将军朱大人愤然暴起,振衣而去。
周楠看着阿九,越看越觉得有趣。这女孩子实在太带离经叛道了,简直就是个穿越者,这样的人在古代还真是珍惜物种。
而且,这女子读了很多人,也是有独特的见解,实在难得。
这还是一个家生子应有的素质吗?
周楠心中怀疑,道:“九公子,那日匆匆一别,还未请教尊姓大名。以公子的学问和见识,想来也是个有身份之人,还请教。”
“你问一个女子的姓名是不是不妥当,依旧叫我九公子好了。”在古代,女子的闺名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除非是自己的父母和丈夫。阿九笑了笑:“也罢,叫你知道我名字也无妨,我姓徐名栀。我听说了,你已经见过我祖父了,拿来!”
说着就摊开了右手。
“什么,你是徐……阁老的孙女?”周楠吃了一惊。
阿九有些不高兴了:“冒充徐阁老的孙女有好处吗?我也懒得瞒你。”
周楠:“徐阁老贵为次辅,官居二品,何等尊贵。想不到公子竟然是阁老的孙女,失敬失敬。”难怪这阿九能够霸占刑部和大理寺外的衙门黑市经济,原来却有这样的身份。
徐家一向霸道,门人、奴仆在松江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民愤极大。每年总有几桩案子告上去,可惜官府都不敢管。
阿九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祖父有两子,十四孙,十个孙女,子孙一多,也就不值钱了,像我这种庶出妾生子,在府中的地位还比不上贴身侍侯祖父大人的丫鬟,又有什么好炫耀的?”
周楠深以为然,任何家庭,不管是皇帝家还是普通百姓。家中人口一多,必然分出亲疏。落毛孔雀不如鸡说得就是不受宠的家生子和远房子弟。朱聪浸如此,阿九也是如此。
这个九公子想必在府中颇受欺凌,被人无视,这才整日在外面乱逛乱混,也没人管束。
阿九:“你别同情,我日子过得爽利着呢,每月赚他百十两银子不在话下,府中的兄弟姐妹们嫉妒得眼珠子都绿了,好开心!拿来。”
周楠:“拿什么?”
九公子:“上次你说要见徐阁老,人已经见着了,那两百两银子是不是该给我了?”
“沃日!”周楠一口茶水呛了出来,他倒是忘记这事。
带着好奇,周楠进了书屋。
当跨入门槛,就听到朱聪浸的怒吼:“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小姐之言极是荒谬,世上只闻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女子从一而终,此乃天道和人伦,哪有一女多夫的道理?”
周楠听得此言,大吃一惊。一女多夫,这也太前卫了点吧?
又定睛看去,却见,朱聪浸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襟危坐于书房中。
那少女生得娇小,却明眸皓齿,眉宇中带这一股英气,竟是潇洒明慧。在她身后,则立着白七。
如果没有猜错,这人正是徐阶府中的阿九。
阿九摇头:“不然,朱兄此言差矣。所谓礼仪道德,不过是南时朱熹和二程建立。再两宋之前,妇人再醮也是常事。譬如唐朝太平公主就先后嫁了两次,宋朝易安居士李清照在丈夫赵明诚去世之后也重新嫁人。偏生在朱程之后,就要用这些所谓的纲常伦理来束缚女儿,毫无道理。”
“朱程之前,无论是孔子还是孟子,都没有说妇人丧偶之后就必须守节。”
周楠听到阿九这么说,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二人是在讨论妇人丧偶之后能不能再嫁,而不是一妻多夫。否则,若是他们的谈话传出去,自己的名声算是彻底地怀掉了。
“见过九公子,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阿九朝周楠一点头,露出洁白整齐的小米牙:“自然有事来寻周大人,叫我好等。”
“住口!”这个时候朱聪浸发出一声怒吼。
他是皇族,虽然不能参加科举,可从小读书,儒家的理论在他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一般读书人说起孔子和孟子都不敢直呼其名,而是以大成至圣先师和亚圣称之:“你这女子直是可恼,若是女子不守妇道,还有何廉耻可言,人之所以不是禽兽,那因为知耻守序守礼。所谓礼仪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阿九不屑地冷哼一声:“朱兄,你我今日是在探讨礼制,切磋学问,你若有道理但讲无妨。一味上纲上线,以大帽子压人,只能说明你这人腹中无物,草包一个。”
“你!”朱聪浸气得满面铁青,手微微发颤。
见他要发怒,阿九突然一笑,反问道:“朱兄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想必读过‘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这句话?”
朱聪浸:“读过又如何?”
阿九:“你们读书人,一向奉孔孟的话为圭皋,想来这两位圣人的话必然对的?”
朱聪浸:“那不是废话吗,你一个小女子又懂得什么圣人言。”
阿九眼珠子灵活地一转:“那么我问你,为什么孔孟当年不禁妇人再醮?”
朱聪浸:“我如何知道?”
“那是因为你读书不细,或者死读书,不知道思考。”阿九接着道:“原因很简单,国家缺人口。妇人体弱,下不得地,打不了仗。若丈夫死了,就要守一辈子,不给国家生孩子,拿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