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素姐羞得俏脸通红。
香草见女主人受宠,满面得意地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周楠满眼精光地问:“娘子,你说我如果去参加北直隶的乡试,能中举吗?”
素姐:“不知道……不过,机会要比在南京考要大些。”
“什么大些,是大得多,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考试。”周楠哈哈大笑:“本相公原打算去京城行人司报到之后就回家,看来得在那边呆上一两年了。”
素姐吃惊地看着他:“相公,你不会是要参加北直隶的考试吧,你可是淮安人,怎么可以?”
“什么不可以,听说过高考移民吗?”周楠哈哈大笑,连声道:“运气,运气啊,娘子你听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的,周楠是南直隶淮安人,按制度应该参加南榜考试的。不过,这里面又出了一个波折。当初他和詹通、夏仪去江阴的时候,被当成流民征召进了于大使手下干库管。
于重九是京师密云县潮河所的军户,周楠一不小心落了籍。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北直隶的军户。
潮河所属于密云县,密云县位于顺天府。可当年却归山东管,后来因为这里是国防前线,又划归了北直隶。
明朝阶级固化,军户的地位是低,可也不是没有上升通道,这就是科举。
如今裕王府侍读翰林院学士张居正就是湖北江陵军户出身,不也通过科举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而且,因为明朝的军户都穷,军队的卫所文教落后,国家对于军户子弟的读书和科举都有政策上的倾斜。
周楠一不小心变成了北直隶的军户,算是双重户籍,这已经类似后世的高考移民。就好象是你从竞争激烈的山东、湖北考区突然跑去大西北老少边穷地区考试,还不爽死?
他想了想,一年的时间够了。先把《四书》和一经还有朱子的注解背熟,读他几千篇范文,初步弄懂怎么写时文。
“这样啊,倒是一件好事。”素姐点点头。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忧:“相公,你变成了军户,以后孩儿岂不也要变成军户?”
周楠道:“不用担心,你忘记了,我现在可是正七品的行人,已有官身。而且我现在有秀才功名,是士,已经不是军户。”一句话概括,军户只是他以前的身份。现在的他可以享受户口所能享受的政策待遇,而不用承担军户应该承担的义务。
“那好。”素姐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从现在开始,本相公开始静下心读书了。”周楠在心中发狠:这古代的科举还能比后世的高考还难,我可是考中211的。
在古代读书拼的其实就是死记硬背的功夫,不用怕。
“娘子,据你看来,史大人的文章写得如何?”周楠翻开着史杰人留下的那一箱子书籍和文稿问素姐。
书稿很多,有三十来本。除了朱熹注解《四书》他参加乡试、会试时中式举人、进士的范文集之外,其他都是史杰人读书心得和所写的八股文章。
素姐:“史县尊是江南人士,江南乃是文教鼎盛之地,他的文章自然是极好的。据妾身所知,就拿苏州府吴江县来说,每次乡试,报名的生员就有上千人。可乡试名额有限,不可能人人都去南京贡院。于是,县里还得加试一场,合格了成能进考场。能够在如此激烈的考场脱颖而出,可见史县尊的才学。”
“是啊。”周楠点点头,自己以前还真小看史杰人了。
不过,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面上变色:“这么说来,我如果要参加乡试,就得跟苏州、南京的生员同场竞技?”
这不是开玩笑吗?
周楠以前在安东做的是礼房典史,管的就是文教,南直隶的科举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有所耳闻。
具体数字他记不清楚,好象每到大比之年,一省的举人名额也就五六百人吧?明朝的乡试录取率低得可怕,永乐是是十分之一,正统年代百分之七,到嘉靖年,随着读书人的数量进一步膨胀,更是低到百分之四。
特别是南京的乡试,每到考试时,就要挤进去八千到一万人。最后只录取四五百人。
这他娘已经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是走钢丝。
过了乡试,到会试时,录取比例要大得多,考起来也容易。一般来说,一但中了举,再考进士也就是考几届考多少年的时间问题了。
这也就是读书人口中的“金举人、银进士。”
淮安府属于南直隶,也就是说,周楠如果要参加科举,就得跟南京、苏州、常州、安徽那些大才子,大名士竞争。
先别说去南京参加乡试,就安东县的读书人而言,周楠也挤不进那百分之四。
这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人力有时而穷,有的事情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个人的奋斗固然重要,可也得考虑历史进程,生错地方了。”周楠立即打消了科举的念头,叹息一声将手头的书扔回箱子里去。
素姐也面带黯然,跟着叹息道:“是啊,相公生错地方了。如果相公是甘肃或者宁夏人士,只需读过几年书,一个秀才功名轻易到手。稍微用些心,举人功名也不在话下。”
原来,明朝因为江南富庶,百姓多读书,文风鼎盛。因此,明朝初年,朝廷官员九成出自南方,北方士子怨气极大。太祖一上朝,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南方话,渐渐地感觉不妙。
洪武三十年的会试,一发榜,考生愕然发现榜上五十一名中式考生全是南方人,北方人一个也无。
这个结果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南方经济﹑文化比北方发达的实际情况,但是北方人一名未取,则为历科所不见。然而仅仅六天过后,会试落第的北方举人因此联名上疏,跑到明朝礼部鸣冤告状,告身为南方人的考官蹈偏私南方人。而在南京街头上,更有数十名考生沿路喊冤,甚至拦住官员轿子上访告状。
因此街头巷尾各式传言纷飞,有说主考收了钱的,有说主考搞地域歧视的,种种说法让主考们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