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把鼓槌放到一边,帮着他们把鼓连同着鼓架一起往外头搬。
下了楼梯后,他们就已经不需要他帮把手了,四个人喊着号子,一路喜气洋洋地往山下去了。
充满阳刚气息的号子声,回荡在山林里,惊起数只鸟鹊。
“嘿!呦!”
远处的山里,遥遥传来应喝之声。
“走吧!”叶老依然是老神在在的模样,含笑梭了他一眼:“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庆丰祭比这还热闹!”
陆子安拿了鼓槌和一些零碎东西,赶紧跟了上去。
大约是被声音震的,树上飘落下来些许叶子,空气里仿佛也有了一丝凉意。
好像,秋天到了呢!
叶老住得比较高,但是大约是平常经常要运些材料什么的,路倒是还算平整。
几个人搬着这么大的鼓下去,却也没出什么差错。
转了三两个弯,就听得前边一阵水声潺潺。
陆子安闻声望去,却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平时晒谷子的坪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架起了一个高台,大红的绸带看着有些年头了,但往上头一挂,依然很是喜气。
“哎,等等!”有个小姑娘迅速跑过来,给鼓上缠上长长的红绸,顺手扎了个漂亮的花结。
扎完她眼睛一梭,目光就定在了陆子安手里的鼓槌上。
看得出,她有些害羞,但还是落落大方地走过来:“陆先生,这个可以给我吗?”
“可以的。”陆子安看着她手里头的红绸,也明白她是要做什么,连忙递了过去。
鼓槌上果然照样扎了两个漂亮的结,尾边还垂了一长条。
村民们来得无比的齐,恍惚看着,衣服竟然还分了几个花色。
身旁的叶老看出他的疑惑,烟斗点了点:“都是附近几个村儿的,都在这一起整。”
他正说着,小姑娘已经飞快地拿着鼓槌跑了回去交给了壮年男子。
四下俱寂,那四人抬着的鼓却还没放下来。
壮年男子一手拿一鼓槌,忽地高举:“风调雨顺!”
所有人兴高采烈地举起手,跟着他一起喊:“呼!嘿!风调雨顺!”
伴随着他们的吆喝声,大鼓一步步走到台前。
壮年男子再举槌:“五谷丰登!”
“呼!嘿!五谷丰登!”
大鼓轰然落地。
一寸长的竹箾子,很细,但很硬,有着竹子独有的纹理,却比打磨光滑的木纹更加细腻,在阳光下泛着微黄的色泽。
连着抽查了十几根,根根如此,粗细均匀,难得的是硬度够,叶老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子安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这竹箾子看似简单,其实做起来也不容易。
它不仅每颗都不能有竹皮,削制好后,还需要拿茶油翻炒硬化,时间、火候都颇为严苛。
不能是嫩竹,那太软,定不住。
也不能太老了,得挑着三四年生的竹子,削干净表皮,每根竹子只能削几十根。
而陆子安端着的这簸箕,略微估算,少说也有六百来根。
“我钉一根,剩下的你来。”叶老拿了几根竹箾子,伸手拿过旁边的锤子。
“成。”陆子安把簸箕放下,也顺手拿了个铁锤。
想将牛皮完全固定住,需要三道齐整的竹箾子。
叶老大略地比划了一下,眼疾手快,锤下了第一颗。
“交给你了。”他到底是年纪大了,外边太热,有些受不住,忍不住端了茶,坐到藤椅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瞅着他做。
这么大的鼓,他每年只做一面。
去年还请了三个工,帮着整整做了半个月,没想到今年这么快就快做好了。
想到这,叶老忍不住眯着眼睛盯着陆子安瞧。
哎,不知道谁家的后生,怎么就这么厉害,他师父可真是有福气!
陆子安钉竹箾子,也是非常干净利落的。
他甚至不需要借助任何辅助工具,一锤一根,难得的是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每根竹箾子都是钉到刚刚好露出一个头的样子。
他左手抓一把竹箾子,右手拿着锤子。
拇指和食指匀一根出来,右手就是一锤子。
这一根钉完了,他微微侧移相同的距离,再匀一根。
每根竹箾子钉下去的距离,都是相同的,钉出来非常整齐好看。
最可怕的是,哪怕从叶老这个位置望过去,这些竹箾子也是完全平行的。
叶老连烟都忘了抽,瞪着眼睛望着他。
但陆子安却做得入了神,初时仿佛还有些生涩,后来越做越顺手,他甚至不需要多看,钉第二轮的时候,中间甚至都不需要停顿。
一路丁丁当当锤下来,动作潇洒闲适,仿佛在画画一般。
叶老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感觉你这倒像是在画画一样。”
“画画?”陆子安挑了挑眉,扫了眼手里的竹箾子,竟然还认真地想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这个钉下去,可以根据它的深浅和远近作为光线明暗的调配,确实是可以作画的。”
“你就瞎说大话,竹箾子怎么可能能拿来画画。”叶老叭嗒叭嗒抽了口烟:“你又不会画画。”
陆子安笑笑,倒也不辩解:“等会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