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将其反复锤打,直到做到自己觉得适宜的纤细才罢休。
舟川大师已经完全傻眼了,以他向来走直线的思维,完全不能理解。
怎么就成了金属錾刻工艺了呢?明明是雕金啊?
而且创新又是什么鬼!
他的认知里,艺术是一件非常严苛的事情,必须每个步骤都严格按照要求来制作,一旦有一小步做得不到位,那也是失败。
以傀国的行话来说,就是:“不用心!”
可是,看着陆阿惠,他却无法将这个评语加诸到他身上。
不用心吗?
一根根细若蚕丝的金银丝,用镊子一根根夹住,在戒指上缠绕,编织。
经纬相交逐渐延伸,在原本厚重又古朴的戒指上做出了一层细腻的纹理。
像是织物,又像是蕾丝。
在他惊异的眼神里,陆阿惠越做越得心应手。
他仿佛是一个造物主,金银丝在他手下落地生根,开出了璀璨的花朵。
那些花纹相互依存,却又各自独立,从每个角度看都别有意趣。
当编织到背面时,陆阿惠顿了顿,屏住呼吸,慢慢地将其以织围巾的方法相互反勾。
这还是他妈教过他的方法,这样可以完美地将线头隐藏。
金丝缠绕着银丝,编织出的花朵优雅而精致。
原本纤弱简单的金戒,有了这一层纹理包裹,更添了一丝柔美的气息。
“真美,如果这银丝里,能够包裹一颗颗钻石,这肯定会让人疯狂的……”舟川大师忍不住幻想着那个画面,顿时感觉自己都颇为心动。
雕金,原来也可以做得这么唯美吗?
“师父!”陆阿惠欣喜地站起身来,举着戒指邀功:“您看,做得还行吗?”
什么叫还行?舟川大师心有点痛。
如果他的徒弟能做出这样的作品,他简直……
哦,对,他没有徒弟。
“倒是……还不错。”陆子安轻轻捻着这枚戒指,目光有些悠远:“舟川大师。”
正沉浸在自己没有徒弟的悲伤之中的舟川大师下意识啊了一声。
“你看,这像不像织纹雕金?”
舟川大师怔住,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来:“织纹雕金?”
这不可能。
织纹雕金是在文艺复兴时期已为金匠们使用,后来逐渐失传的一种雕金技巧。
这一项起源于意大利的精妙工艺,一直作为传统艺术精髓被保存在少数“艺术家族”之中,布契拉提即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在金艺与珠宝创作领域,织纹雕金充当着“拯救者”的角色,将文艺复兴时期的工艺传统发挥至最高最美的境界。
如今,织纹雕金已经成为布契拉提标志性的工艺。
无人能复制,它是布契拉提的独门绝技。
每一件作品的艺术创作工程需要70多个意大利工匠来共同完成,制作一件大件银器需要手工艺大师一整年的工时才可完成。
在意大利,布契拉提因为这项工艺,已经在珠宝界被神化了。
它是唯一一家自创立后,一直留在原址的珠宝品牌。
傀国的雕金,再如何复杂,依然浮于表面。
所以他们的作品,再怎么精美,价格依然停留在某个限定范围,无法超越。
而在布契拉提里面,随便拿一件作品,它的价格都是他们只能仰望的。
不是没有人想过要研究织纹雕金,但是没有其精髓,根本研究不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无法达到这项技艺所需要的精准度。
如果织纹雕金真的这么简单,又怎么可能成为布契拉提根本所在?
现在,就在他家的茶室里,在如此年轻,甚至乳臭未干的一个小青年手上,陆子安告诉他这就是织纹雕金?
“不可能。”舟川大师果断地否定了,他目光从那枚戒指上拔离,刻意强调:“织纹雕金是意大利布契拉提的独门工艺。”
“是啊。”陆子安微笑:“在金属錾刻工艺传到傀国之前,它也是华夏的独门工艺。”
既然金属錾刻工艺能在傀国生根发芽,逐渐壮大,为什么织纹雕金又不能被他的徒弟研究出来呢?
说的好有道理,舟川无言以对。
他低头思索片刻,猛然看向白木由贵。
原本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白木由贵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偏偏还不能逃避,真是有苦说不出。
舟川大师把他拉到一边,两人低声讨论着什么。
听不到他们在说啥,众弟子索性直接把陆子安他们给围住了。
“师父,这真的是织纹雕金吗?”
“织纹雕金看着也挺简单的嘛,我感觉我都想试试了。”
“是啊,我倒觉得,这像是银花丝和雕金的结合……”
确实是这样。
陆子安递了个鼓励的眼神过去:“确实如此,其实有时候我做东西也喜欢这样结合,比如一项简单的工艺,想让它变得复杂多彩,可以糅合另一项太过繁复琐碎的工艺,两相结合,扬长避短,有时候会有奇效。”
这样吗?
众弟子纷纷表示受教了,回去以后就试试。
倒是赵崇杉拿着那枚戒指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咂咂舌:“唔,真好看!秀一手!”
拿着手机咔咔拍了好几张,直接上传微博,棒棒哒!
这个过程非常轻松愉快,陆子安看到了也并没有阻止。
百工门的官方微博才刚刚成立,这样多点曝光度没什么不好的。
不一会儿,白木由贵一脸诡异的走了过来:“这个,陆大师,请问能把那枚戒指给我拍一下照片吗?”
“哦,可以啊。”陆子安示意赵崇杉递给他。
白木由贵正准备拍,却有人直接发了视频连接过来,显然对方等不及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
摄像头初时是对着他的,对方乍然看到一张放大的脸还吓了一跳,有些不自然地笑着打了个招呼:“嗨……”
但是当调转摄像头后,他完全没时间理会白木由贵的回应了,面容变得惊恐又讶异:“天哪,我的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