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管先生离开了,众人脸上才带了股淡淡的凛然。
虽然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们不能直言,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自然的。
毕竟谁也无法预料,这琴桌面世之后会带来什么后果。
显然管先生也是有想过的,否则他也不会将琴桌的消息捂得这么严实。
而今晚,就是管先生名扬天下的时刻。
月上中天,导演掐着时间,庄重地看向他:“去吧。”
管先生微微点点头,抱琴而上。
他演奏的舞台与前面的略有不同,舞台依然是在水面上的,但外形却有变动。
四周是一艘小船的造型,他的琴桌架在其上倒像是一张普通的小几。
没有掌声,没有喧嚣,万籁俱寂。
这样的环境,正适合《高山流水》。
管先生焚香独坐,一任旷远的情思,在灵动的指尖倾泄而出,如江河般浩荡。
当他拨动琴弦,原本心高高悬在半空的导演忽然就放松下来。
说实话,他做这个决定,其实是非常冒险的。
谁都知道琴的声音并不高,所以他原先的安排,是在舞台四周装了强度极高的音响。
但管先生强力反对,甚至还和他硬杠,非让他解除这些音响。
当时他只觉得管先生是胡闹,直到管先生亲自演绎过后,他才略微安心。
而直到此时,那天籁之音悠然飘荡在这静寂的夜里,导演才觉得,管先生这人,确实颇有才华。
一指风云,一指散淡。
这样的琴声,音响只会成为它的拖累。
明月皎皎,当空而照,月光清冷而静谧,神秘而高洁。
但这琴声竟丝毫不逊于月色。
琴和人,人与琴,浑然已成一体。
仿佛漫步于高山之巅,闲散在大河之源。
既演绎了静远和润的气度,亦有道骨仙风的飘然。
清冽的音符,令万籁寂灭,明月垂首;令高山仰止,长风裹足。
甚至连放任自流的江河,也悄然收敛起了波动的微澜。
而四周静静聆听的观众,早已经觉醒于其中,忘了魂兮来去。
当一曲终了,众人甚至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管先生已经迤迤然抱琴离场,四周才响起了掌声。
回到后台,管先生依然舍不得放下这琴。
他轻轻抚摸着琴弦,心头万千感慨。
每个音符都恰到好处,连他都无法分辨,究竟是他完美地演绎了这玉琴,还是这玉琴,成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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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玉制成的乐器,其质感和音色,都有着无与伦比的独特性。
众人都在讨论着玉乐器与平常乐器的差别,唯有管先生静默不语,嘴角噙着浅笑站在一边,爱怜地轻轻摩挲着玉琴。
“对了。”玉筝大师邱先生回过头来,看向管先生:“先生,其实自从上次排练时我就想问的,一直没来得及——我总感觉你的琴音比以前要清晰宏亮一些了,是我的错觉吗?”
话虽然是这样问的,但他弹奏古筝多年,听音辨曲的能力无人能及,这话说的自然是非常委婉了。
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他绝对不会这样问出来。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管先生,他会回答吗?
其实以管先生的身份,他就算不回答,邱先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是今天他心里非常好。
管先生是个性情中人,他心情好的时候,看谁都顺眼。
因此,他并没有摆什么架子,含笑看了邱先生一眼,不紧不慢地道:“不是错觉,声音确实有变大。”
当初拿到玉琴之后,他一直在纠结。
因为筝的声音一直就比琴要大,当两者合奏时,琴音基本都被盖住了,强势的筝声根本不会给琴一点机会。
这样的情形他不愿意见到。
在之前的排练里,玉琴的声音虽然比古琴要稍微高一点,但也仅仅高一点而已。
玉筝的音质提高之后,玉琴的那一点儿优势,又被完全掩盖掉了。
这让他非常不甘心。
更何况,《春江花月夜》里若没有了琴音,也达不到那种飘渺的意境。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管先生手指轻轻一点琴架:“原因都出在这琴架之中。”
琴架?
众人情不自禁看向这看似普通的琴架,难道平常不甚起眼的琴架,内里还有乾坤?
管先生轻轻地拿了琴盒过来,将玉琴收了进去,才指着琴架道:“这是我去求了陆大师,让他帮我做的。”
陆大师?众人了悟。
感觉什么奇妙的事情,只要和陆大师搭上边,就瞬间变得情有可原了呢!
说起这一点,管大师也颇为感慨。
要知道,这个问题原是长久以来众多制琴师都无从下手的。
这是古琴天然的劣势,根本无法可想。
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听说陆大师来了杭州,就跑去求他想想办法,哪怕只是稍微提高一点也行。
谁知道,陆子安听了之后,只是垂眸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就淡淡地挑高了眉毛,轻描淡写地道:“就这事啊,好说。”
陆子安让管先生回来等,但他哪里肯。
眼看拖累了他大半辈子的问题就要得到解决,他又如何舍得离开?
在他惊讶的目光里,陆子安像是变魔法一般,拿着些木头和玉料,以极精细的手法,切割成数块,再拼合起来。
“这是利用了玉料的共震原理,用最接近玉材质的木料制成的有着特别扩音箱的琴桌。”管先生如今说起来,仍然有着无限感慨:“当玉琴放到这琴架之上,它与琴桌便成了一个完整的、全新的整体,有着比最好的琴桌更天然的共鸣和更强烈的扩音效果。”
就连邱先生也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道:“这么神奇……”
他探头看着这琴桌,细细查看,却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感觉这琴桌稀奇得很。
外表看似与普通琴桌没什么两样,但其内里却在很多地方镶着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