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妈抬到半空的手一顿,恼火地瞪了陆子安一眼,扭头吼陆爸:“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跟你一个臭德行!”
“……”莫名躺木仓的陆爸表示很委屈。
不过既然人家媳妇都说话了,陆妈也就没再揍他。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警告地道:“你要是敢对曼曼不好,看我不把你赶出陆家!”
“妈。”陆子安无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当初其实是你生的曼曼,我是捡回来的吧?”
陆妈被他这话逗笑了,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是啊!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曼曼才是我的宝贝!”
!
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沈曼歌不知不觉红了眼。
爸妈去世那天,她的心空了一大块。
段家人的丑恶嘴脸,更是让她心里的这块空洞越来越大。
当时的她,其实已经一只脚踏在了深渊上空。
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致,只需要一根稻草,便能将她所有的理智压垮。
万幸的是,陆子安拯救了她。
他将她从地狱带回人间,给她关爱,告诉她什么才是真正的疼惜。
她从小最期待,也最羡慕的,就是一句宝贝。
听着那些小姑娘的爸爸妈妈,亲亲她们的小脸蛋,说一句:你是我的宝贝!
虽然知道不是说自己,但心情也会变得好起来。
可是,现在,有人终于对她说了这句话。
她也是别人的宝贝呢!
宝贝,珍而重之。
她曾经胸口空掉的那一大块,寒风呼啸,呼啦啦地吹得她身心透凉。
却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第二天,陆家人全员出席。
铜车马的修复工作,放在了最大的展厅里。
这里的温度和湿度永远控制在最适宜铜车马保存的刻度,每个小时都会有专人查验。
为的就是不让铜车马再遭遇任何损伤,做到万无一失。
在文物保存里,从来不存在什么勉强、凑和、差不多就行之类的词语。
官方对文物铜车马终于能够全面修复非常重视,不仅市长来了,甚至还来了几名级别更高的官员。
虽然没有正面给他们介绍,但是从市长对他们的敬重态度,外人便能明了他们的身份不一般。
但是当看到陆子安的时候,他们却没一个摆官架子的。
现在的陆子安,代表的已经不是长偃文化。
一旦他今日,将这铜车马完美地修复成功,他代表着的,将是华夏所有的传统文化。
谁敢称自己在文物修复中不曾遇到难题?谁舍得苛待一个真正有本事的文物修复者?
在这两个前提之下,西安官方的姿态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陆子安微笑着与他们互相握了握手,神态自如。
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很短,所以他在市长的引领下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但是留下来的众人却没一个有意见的:“果然风姿雅致,还这么随和,真难得。”
艺术家很多都是真性情,像陆子安这般亲和的真是很少见了。
市长微微一笑:“因为他们肩上担的责任不一样。”
其他艺术家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陆子安扛着的,却是天下万千文化的生死。
孰轻孰重?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他言笑晏晏,话语却意味深长:“听说这位陆大师,在创立百工门以前,也是颇有棱角的。”
许多人是被外界磨平的棱角,但是陆子安却是自断棱角,只在其作品中,偶然能窥得一处峥嵘。
现场众人都垂眸沉思,对陆子安这人的看法提升了一层新的境界。
陆子安换好了衣服之后,身后的众文物修复者也都准备妥当。
没有鞭炮,没有掌声。
他们在一片寂静中安然出场,像是一列向死而生的士兵。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在文物修复的世界里,他们便是常年出征的士兵。
时刻都在准备着,每当确认要上战场的时候,都必须保证最好的状态。
心情不好的,不能修;
身体不适者,不能修;
此外还有种种条件限制,以致于这一行业,最终能够独当一面的,极少。
他们更多的时候,需要彼此配合。
就如同此时此刻的铜车马重组,他们需要彼此默契的配合,才能达到陆子安的要求。
为了这一刻,他们前两天已经练习了很多遍。
但凡有打破石膏模型者,直接退出,根本不需要别人来说。
陆子安站在最中间,周边共十五人。
每个方向各三个,最初和他搭配的五人,成为了最重要的那名取物者。
他们熟记编号,对各个部位了熟于心。
甚至连当日陆子安叫出的编号顺序,也特意找市长秘书要了视频,仔仔细细背诵下来。
对他们的慎重与重视,陆子安都看在了眼里。
他舒展了身体,感觉浑身到达了最好的状态,沉声道:“开始吧。”
辔、缰、胁驱、颈、勒等,都是用一节节铜质或金银质的构件,采用子母扣加销钉的连接组成的链条。
这种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把小节装饰件都加工成一端呈凸榫、一端呈凹口的标准形状。
连接时每节的凸榫套入另一节凹口,再贯以销钉式的活轴使二者连接起来。
这样一节节连系起来,便成为一条曲展自如的活动链索。
看似简单,这个过程在之前的模型组装时甚至都不足以被外人所看清。
但是此时真正到了文物的修复,这个过程被放大到大屏幕上,伴随着陆子安的手指翻飞,各个部位都无比清晰。
众人也终于惊讶地发现,同属子母扣连接,古代匠师却能通过改变节的大小、子母扣的形状,从而改变结节的活动方向,制造出许多满足特定要求的链条。
有的链条只能上下活动,有的链条只能左右活动,而有的链条则可以上下左右自由活动。
古人之妙思,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