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陆建丰带着陆皓过来拜年,陆建伟去开门,看到他们就有些迟疑。
“您好。”白木由贵彬彬有礼地向他鞠了一躬,双手递上一封拜帖:“我是白木由贵,这是我的拜帖,请帮我转交给陆大师,谢谢。”
这是一个米白色的信封,正面用钢笔字写着【陆子安親展】五字。
封口处贴着一朵樱花,整体显得非常雅致。
“这是我送给陆大师的新年礼物,祝您新年吉祥。”
陆建伟道了声谢才接过旁边的男子递上来的木盒,入手微沉。
只是当陆建伟请他们进来的时候,他们却拒绝了,只说明日再专程拜访。
目送他们远去,陆建丰不禁有些艳羡地看着陆建伟手中的木盒:“哎,大哥,我说这里头不会就是安哥儿那栋玉楼吧?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是,玉楼没这么小。”陆建伟微微皱着眉头,抱着木盒往里走:“你们先坐一下,我把东西送楼上去。”
陆皓四下张望着,见院子里颇为空旷,也没什么奇珍异草,不禁有些失望。
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陆妈捧了茶过来:“我剥了柚子呢,这还有糖,啊,我去开电视看看吧!”
陆建丰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陆皓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陆建伟往楼上走。
直到书房的门被轻轻掩上,他才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看到陆建伟进来,陆子安不禁有些奇怪,目光定在他手里捧着的木盒上:“爸,这是什么?”
“这是傀国来的人,叫白木由贵送过来的拜帖,说明天会过来拜访。”陆建伟把信递给他,小心地将木盒放在桌上:“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刘会长和丹青馆长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
陆子安也有些奇怪,想了想,打开信封,抽出一张折叠得非常整齐的信纸。
言辞非常简约,语气却非常诚恳,说今天他宾客盈门不便打扰,待明日九点上门拜访云云,显得很有诚意。
陆子安挑了挑眉,放下信纸,打开了木盒。
木盒通体暗红,触之丝滑,漆上得非常均匀,一点杂色也没有。
将其打开后,里面只有一个非常精美的盒子。
通体漆黑,上以细描手法,制作了金色松纹,细腻入微。
再将其打开,里面是一支非常精巧的钢笔。
三尾金鱼,两大一小,在漆黑间或闪烁着金光的钢笔上游曳。
匠师把它们巧妙地安排在笔身的各个部分,窄仄的笔身,自成一小方优雅的水底世界。
三尾金鱼,各有各的自在悠闲。
金鱼们搖曳的水底,是错落的石和招摇的草。
水石的间隙,藏着制作这支笔匠师的名字:高冈千明。
这么慎重其事,结果只是送支钢笔?
陆建伟表示不能理解:“这钢笔……看着倒是挺好看的。”
“重要的不是钢笔。”陆子安将这支钢笔拿起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是莳绘。”
莳绘是什么呢?
莳绘是漆艺技法“晕金”中的一种,傀国称之为“消粉莳绘”。
实际上莳绘的工艺品都属于漆器。
而这些工艺技法也都是华夏传到傀国的,只是这一技法在傀国发扬光大,并且流传下来。
距今已经有了1500多年的历史,傀国国名japan的意思就有漆器的意思。
欧洲人直称瓷器为“cha”,而称漆器为“japan”,傀国漆器的地位可见一斑。
“如果是纯手工制作的话,制作这样的一支笔,匠师需要至少三个月。”陆子安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欣赏着。
倒是刘会长仔细地看了一下落款后,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高冈千明?他的笔……我曾经看到过一支笔的售价,好像是八万多……人民币。”
八万多!
陆建伟瞪大眼睛,看着这小小的一支钢笔。
这礼物看似不经意,却真的蛮费心思啊。
陆子安倒不在意价格,他只是慢慢地摩挲着笔身:“这是莳绘中最顶尖最困难的【肉合研出莳绘】,它使隆起的漆面形成缓坡,使绘面的表现更加生动,更逼真。”
涂,描,莳,研。
每一步都需极其精细的操作。
涂是涂漆,在笔身涂上传统傀国漆。
描是描画,在漆面上用多种不同规格的鼠毛笔刷勾勒出主题。
莳是莳绘,在漆面上用名为【粉桶】的竹制器具撒上金粉。
研是研磨,经过多达130多道涂漆固化后,用木炭进行细致的抛光,直到图案明亮清晰,呈现于笔身。
“他们送这样一支钢笔,是什么意思?”在知晓了这支钢笔的贵重之后,陆建伟感觉更奇怪了。
陆子安淡淡地笑了笑,将钢笔放回盒中:“意思很简单,虽是来求教,却也摆明了自身态度。”
谦恭,却不卑不亢。
这位白木由贵,有点意思。
“不过他们不该选莳绘,如果要我选,我就选个傀国独有,而华夏没有的工艺,效果更好。”陆子安笑笑,轻轻盖上木盒,语气淡然从容:“毕竟,莳绘是从华夏传统描金漆工艺发展而来的技艺。”
刘会长有些迟疑:“描金漆……”
“对啊。”陆子安微微一笑,目光悠远:“就是描金漆,看来他们对我的了解还不够多。”
毕竟,他给敦煌制作的《轮回》,上面虽然用的不是描金漆,却用了漆线土。
以他如今的技艺,漆线土工艺自然只会更加纯熟。
“莳绘么……”陆子安唇角微弯,指尖轻轻在木盒上一叩:“不提醒我都没有想起来,这项工艺,本就是华夏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旧时从华夏传去傀国,在傀国发扬光大,然后再在他手里提升一个台阶,再反压其美色。
嗯,如此甚好。
送走了刘会长二人,他便准备折回楼上研究,却被拦住了。
“安哥儿。”陆建丰笑眯眯地看着他,亲切地道:“哎呀,大过年的也不得闲呀,太辛苦了,来来来,快坐着休息下。”
“不了。”陆子安看了眼他爸:“丰叔你们坐吧,抱歉我还有事,就先不陪了。”
陆建伟接收到信号,连忙拉住陆建丰:“来来,我们哥俩喝一杯,好久没好好喝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