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目光直刺过来，于魏鸿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忌惮的感觉，可笑的是，这人还是个晚辈后生。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再做决定行吗？”

……

于魏鸿坦言，换掉羽落是他做的不对，不过时光倒流，他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最初制片人找他商量换角的时候，他其实是拒绝的，况且顶替羽落的“空降兵”还是投资方安排的熟人演员，就让他更加反感了。

他向来看不惯这些歪风邪气，可他又要为投资方考虑。

在行业乱象层出不穷的当下，导演已不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了。现在的影视剧制作流程是由投资方委派制作人来选剧本、找导演、定演员。导演有权推荐演员，但没有最终决定权，只有像于魏鸿这种能够确保票房或者收视率的大牌导演，才有选演员的权力。其他人别说挑演员，如果筹集不到资金，自己想拍的题材和故事也只能想想罢了。1

不过就算是于魏鸿，也避免不了投资方往剧组安插演员的行为，并且还要忍受情节注水、节约成本、广告植入种种无理的要求。

因为现在是拼流量的时代，投资方为了能把剧卖出去，宁愿舍弃导演、编剧这些原创者，也要花费上千万片酬请一个流量演员，他们深知，只要有号召力强的演员坐镇，哪怕戏拍的再烂也能挣钱。

而换掉羽落，不仅仅是受投资方的牵制，也是导演团队在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原因很简单，羽落的女性装扮即使连女人看了都自愧不如，可他终究还是个男人。

第一，喉结太明显；第二，无法现场收音。而且有两场戏需要他露出女性优美的s曲线，可他一个大男人，没胸又没屁股，到最后还要给他找替身，无端地增加了许多工作量和不必要的开支。

于魏鸿当初选他，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顶角一事，虽然对他很不公平，但是从大局考虑，于魏鸿不得不做出妥协。

……

于魏鸿的这番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隔了半晌，许朔才沉声开口。

“既然一开始你就觉得他不合适，为什么不想好了再做决定？落选和顶角完全是两码事！没有被选上，他最多失落一段时间，可是到手的角色被人抢走，你让他怎么想？！为了试镜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最终却败给人际关系？你是想告诉他人脉比实力更重要吗？！你非要让他看清楚那些血淋淋的现实才满意吗？！”

许朔每说一句话，语气就加重一分，浑身上下都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于魏鸿被逼得毫无反驳之力，长叹一声，又把之前的疑问拿出来问道：“你推荐他试镜，又为了他来质问我，照理说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吧？可他怎么什么都不跟你说呢？”

听出于魏鸿话中有话，许朔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跟我来吧。”

于魏鸿摇了摇头，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两人走出片场，在于魏鸿的带领下，七弯八绕地来到了另一个剧组。

这边正在拍戏，恰好是最后一个镜头，导演“咔”的一声收工，人群如潮水般散开，场工紧接着上前收拾现场，一派喧闹吵杂的景象。

那导演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来，视线不经意地落到于魏鸿的身上，立刻声如洪钟地打招呼：“哎哟，于老哥怎么过来了？”

于魏鸿四处环顾一圈，问：“小白呢？”

“刚才还在这里，怎么一会儿就没影了？”那导演也张望了一下，没寻到要找的人，便扯着嗓子叫开了，“小白，你人跑哪儿去了？于导找你！”

“诶，我在这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划破喧嚣的空气，落入到许朔的耳里。

心脏突然扑通一下，胸口被撞得微微发麻。

许朔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穿过人群朝他们走来。

对方嘴角含笑，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胜过天上的星辰。

那头标志性的长发被短发取代，发梢随着迈动的步伐轻轻飘拂，既清爽又显活力。

许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