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例外地没有立刻报之以讥笑,却在静默半晌后方开口,声音难得正经,却是意外地润朗好听:“石木殿被困百余年,引灵阵中九死一生,你未死去,许我重生,自此之后,我定会倾尽所有护你周全,摔不得碰不得伤不得,连老天都休想定你生老病死。”
纵然复明后的第一眼所见之人便是他,但这十几日她与他除了恶言相向几乎无话可说,没想到他竟会在此时提起了连她都开始遗忘的知恩图报,她心上不由一暖,但惊讶之余,总觉得他另有图谋,却又宁可相信他语气中的真诚,只是……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语气也忒狂妄了些,倒像极了以往的那位故人,痴狂得天地六界皆不入眼。
可他一个刚入世的邪仙,如何能懂得这天地间风云险恶,甚至连自由与生死都被旁人所左右的人,哪有资格妄论守护他人。
唇角莫名多了几分苦涩,她的语气倔强而坚定:“所谓生死有命,本就是无奈之下的托词借口,你不信,我亦不信。天不灭我,我便覆天,何用你来护。”
“好一个天不灭我我便覆天!”轻笑一声,他的声音甚是爽朗,在静夜中极为清亮,“天地之大,纵我癫狂,你既有吞天之志,怎地却连一张床都能被人抢了大半江山……”
他的话音未落,便被旁边的人猛地踹了一脚。
其实那一踹极轻,本动不了他分毫,但他却咧开了嘴嗷了两声顺势滚到了地上。
听到扑通一声响,她翻了个身,面朝里墙,干涸的眼中盈着无声的笑,突然熠熠生辉。
灯火在风雪中摇曳如水中碎月,窗外的雪漫天翩飞,似乎埋了定珠镇长久以来的阴郁森然。
山瓷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然不见了袈河,但她甚是奇怪,因为在睡梦中并没有与他的眼前同步,照理说,他若醒了,她眼前便是他所见的车水马龙,想再睡便是不可能了。
难道,只在人间走一遭便有益于他们各自独立吗?
然而这个想法并未来得及让她的唇角浮现喜悦笑意,只因有冷风透过窗子钻入,她眼角一瞥,见他正坐在窗台之上,微眯了眼,一抹青衣趁着外面的白茫风雪肆意飞扬,俊逸的面容清凉而悠然。
难怪没有被眼前的热闹所吵醒,原来他还在闭目养神。
白雪裹着风从窗外飘落入内,外面隐隐传来人们刚刚苏醒的声音,有炊烟袅袅飞天,饭香顺风弥漫,她有些出神,晨起而安暮晚又聚,自己离这人间烟火竟有这么多年了。
坐在窗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看着她挑唇一笑,原本探在外面的手猛地抬起,对着她以电闪雷鸣之势投了握在手中的什么东西。